3、多了一只纸片猫
余尔瓦认为,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是猫的叫声。
戒习所里出现了许多猫。白天,它们躲在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晚上,它们窜出来,觅食,打架,交配,大呼小叫。那叫声和小孩子的哭声一模一样。
屠夫把高智商的人组织起来,让他们抓猫。他的命令是:每个人最少要抓到一只猫,不管黑猫白猫,抓到之后一律打死,方式自选。
他对耗子置之不理,对猫却痛下杀手。
余尔瓦忙活了一天,一只猫都没抓到。他连耗子都抓不到,更别说猫了。下午收工,屠夫没批评他,只是很客气地告诉他,晚饭不用吃了。
池塘边摆了几十只死猫,或头破血流,或开肠破肚,或缺胳膊少腿,惨不忍睹。一群耗子围在旁边,欢欣鼓舞,明显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毛十三和花褂子抓到的猫最多,都是三只。他们杀猫的方式很奇特,用青石板把猫压扁,制成了纸片猫。
屠夫找了一张大红纸,把抓到猫的人的名字写上去,说是光荣榜。那上面的字比猫的脑袋都大。
单玉米没抓到猫。其实,她压根就没去抓猫,躲在蚊帐里睡了一天。她说她病了。
那六只纸片猫,又晾在了窗台上。四只黄猫,一只白猫,一只花猫。余尔瓦估摸了一下,那六只纸片猫能做一件坎肩。
月夜。
余尔瓦的铺位靠近窗台。那六只纸片猫,无声地和他对视着。它们薄得连影子都没有,越看越诡异。
余尔瓦翻个身,要睡觉了。
其中一只纸片猫,毫无预兆地叫了一声:“喵呜——”
余尔瓦吓得一哆嗦,猛地转过身,盯住了它们。他不能确定是那只纸片猫叫了一声,只能逐一观察。
它们很深沉,立刻不叫了。
也许是听错了,余尔瓦慢慢地放松了警惕,就在他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那只猫又叫了一声:“喵呜——”
它们在耍他。
余尔瓦慢慢地坐起来,到了窗户边,往外看了一眼,顿时僵住了。窗外,有上百双绿幽幽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些眼神充满恶意。不是纸片猫,是它们在叫。
余尔瓦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单玉米钻出了蚊帐,她抱着那只灰白相间的猫,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和它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余尔瓦认为,窗外的那些猫肯定是她,或者是它招来的。
这一幕烙在了余尔瓦的心里。
它可能是一种暗示,或者一种征兆。
从那以后,余尔瓦每次睡觉都背对着窗户。他害怕看到那些绿幽幽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在逃避。可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未知的危险。
戒习所里的猫又变多了。
屠夫又组织高智商的人开展了一次抓猫行动。他警告余尔瓦和单玉米,这一次如果再抓不到猫,就要关禁闭。
抓猫行动开始之前,屠夫给每个人发了一小包盐,一小包孜然。
余尔瓦洗干净饭盒,把早上没舍得吃的一个馒头放进去,倒上盐和孜然,放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等着猫过来吃,然后抓它。
屠夫巡查的时候,发现了余尔瓦设下的陷阱。他踹了余尔瓦两脚,告诉他盐和孜然是烤猫肉用的,不是给猫吃的。
中午,戒习所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孜然味的奇异肉香。
余尔瓦一直没抓到猫。
其实,他原本有机会抓到三只猫,不过,他放弃了。
那是三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乳臭未干,眼神清澈。它们还不知道怕人,好奇地打量着余尔瓦。
余尔瓦犹豫了一阵子,把它们藏到一个隐秘的角落,走开了。
他不忍心杀死它们。
太陽已经落山了,世界半明半暗。
余尔瓦还是没抓到猫。他垂头丧气地返回宿舍,打算收拾东西,准备关禁闭。
宿舍里空无一人,静极了。
他不放心地朝单玉米的蚊帐看了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见了一只绿幽幽的眼珠子。
那只眼珠子钻出了蚊帐,后面是一堆灰白相间的身子。
那是单玉米养的猫。
余尔瓦第一次认真地端详它。他觉得,它的长相很不吉利,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似乎是诅咒,又似乎是警告。
余尔瓦心中一动:它也是猫,把它抓住打死,就能交差了。他认为它很邪恶,把它弄死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他不想被关禁闭,在给自己找借口。
他慢慢地朝它走过去。
它似乎没有察觉到余尔瓦的恶意,一动不动。
余尔瓦很轻易地抓住了它。太容易了,他有些诧异。
它竟然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余尔瓦,眼神深不可测。
余尔瓦避开它的目光,心想:怎么弄死它呢?无意间,他瞥了一眼窗台上的那六只纸片猫。
半个小时之后,窗台上的纸片猫变成了七只,四只黄猫,一只白猫,一只花猫,一只灰白相间的猫。
多了一只纸片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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