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被镰刀割伤了小腿,疼得“妈呀”一声坐到了地上。一起干活的铁牛赶紧扔下手里的镰刀,给山花做了个简单的包扎,便背起她往山下跑。
山花没有扔掉镰刀,一只胳膊肘还支在铁牛的后背上,使她的上半身尽量和铁牛的后背保持一定的距离。
有好几次,山花都想趁机一刀砍断铁牛的脖子,可就是狠不下心来。
山花开始恨自己:不是一直想要给父亲报仇吗?今天这是多好的机会!
跑了一段路后,铁牛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后脑勺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山花闭上了眼睛,眼前却出现了父亲那张皱纹纵横、饱经风霜的脸庞——那是初秋的一天,铁牛跑到山花家,说想和山花父亲搭伙去山里打松塔。山花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爬树高手,铁牛晕高,但不缺力气,愿意负责从山里往外背松塔。他做生意赔了好几万,着急还饥荒。
父亲有点儿犹豫,他最近腿疼病犯了,身手不那么利索。可看着铁牛期待的脸,就一个字没提腿疼的事,点头同意了,二人搭伙进了山。
几天后,铁牛背着四肢僵硬的父亲回来了,一下子跪倒在山花娘儿俩面前……
警察给出了调查结果:山花父亲是在树上打松塔时,不小心踩空了摔死的,和铁牛没有直接关系。两个人是合作,也不涉及赔偿问题。
没有直接关系?铁牛不来找父亲去打松塔,能出这事?山花的眼前一次次出现父亲犹豫不决的眼神,她认定是铁牛毁了她和妈妈的幸福!
铁牛知道山花娘儿俩恨他,从不多说话,春播、夏锄、秋收,到季节总是先把山花家的活儿做完了,然后才干自家的。
看到铁牛每天在两家之间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干了一天活却饿着肚子回家,山花也有过心疼,但这一丝心疼很快就消失了。
今天早上,山花正在山坡的田里割玉米秸子,铁牛也拎把镰刀来了。山花有点儿意外,因为好多天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今年的铁牛干活明显不如以前猛,山花却没理会,她盯着在阳光下熠熠闪闪的镰刀,心里一直在盘算一个主意:父亲的死是意外,那么在你紧挨着我时,我一镰刀砍伤你的脚脖子,那应该也是意外吧?
山花一上午都在想着实施报仇计划,几次在铁牛靠近她割玉米秸时,镰刀明明都搂过去了,不知道为啥,半道却停住了。就在山花暗骂自己没用时,稍一走神儿,结果一镰刀搂在了自己小腿上……
这块地离村里最少要走三四里路。看到铁牛的脚步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粗重,山花仿佛听到了铁牛的心跳声,她知道铁牛一定累坏了,可他嘴里一句埋怨话都没有,有的只是不停的安慰:“山花,你咬牙忍着点,到了村卫生室先做个简单的包扎,救护车就该到了。”
山花不是不知道,她这样支棱着胳膊,铁牛不知要多付出多少力气。没多一会儿,山花贴在铁牛腰间的裤子,就被铁牛的汗水浸透了。
听着铁牛像牛一样粗重的喘息声,山花的心慢慢地颤抖起来,眼角处有大颗的泪珠悄悄滚落……
120急救车在村口鸣笛,铁牛踉踉跄跄地把山花轻轻交到医生手里,就倒下了。
“阑尾炎手术才几天啊,就这么拼命出力气,刀口裂开了吧?作死呢!”医生简单检查询问后,对铁牛说。
咣当一声,山花手里的镰刀落在地上,她的眼睛看向铁牛,眼神里多了一种铁牛久违了的情绪——温柔。
铁牛笑了,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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