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奇怪啊!”老庄主嘀咕道,“为何我觉得你好生似曾相识?”
猪郎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养母曾经说过自己的身世,便赶紧说道:“实不相瞒,桃花村的蒋氏夫妇是我的养父母。十二年前,他们从一个叫白虎村的地方把我救回了家。”
老庄主一听,“嗖”的一声跳起身来,“啊呀”叫唤了一声竟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掐人中的掐人中,喂茶的喂茶。
半晌,老庄主终于回过神来:“恩人啊,恩人啊!”他颤抖地握住猪郎的手,娓娓道来,“十二年前,我从登州访亲回家,途经白虎村时见天色已晚,便借宿于村口一户农家。夜间,主人邀我在村口流水河边的凉亭内吃茶赏月。突然间,地动山摇,在凉亭垮塌的一瞬间,主人把我推到了河里,我被河水直冲而下,我挣扎着回头去看,夜色蒙蒙中,只见村子背后的大山坍塌下来,整个村子便消失了……我被河水冲了很远,最后奋力爬上岸。我依稀记得吃茶时,主人家的孩子正在亭子外边逗小猪玩耍,我想他应该活着。当时我脚受了伤,爬了三天三夜,结果晕倒在半路上,幸亏一位好心的过路人救了我。他还告诉我,白虎村全村老小,没发现一个活口。回到梨花山庄后,我一直记着那户农家的恩情,便吩咐下去,凡是借宿的路人,不论是富贵贫穷都好生接纳,没想到今日竟然迎来了恩人之后啊,真是老天开眼啊!”
猪郎听了,好不伤心,老庄主也悲喜交加。侍童担心老庄主悲喜过度,便安排他早点歇息。猪郎二人也被安排进了客房。
次日,两人一早起来,找老庄主辞行。侍童却说,老庄主已先一步,出庄办事去了。但他走前交代,要好生款待恩人,他随后便回。
猪郎和李小二觉得不辞而别,有失礼数,只得继续留在庄里。
快晌午时,两人被告知:老庄主回来了。于是,他们赶紧来到厅内,不单看到了老庄主,还有一位锦衣长者。
老庄主介绍说,锦衣长者是当地的保长。
保长对猪郎点点头,然后说:“老庄主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今日叫我来是要我作个见证,他为报你父母的救命之恩,想把这里的房产地产赠送与你,契约已经拟好,我们已经签了字画好押,你收下此契即可。”
猪郎一听,惊慌失措,哪里肯收。
老庄主诚恳地说:“猪小哥万万不可推却,老夫年事已高,犬子在登州经商,家资颇丰,几次三番派人来接我过去,以尽孝道。再则,这也是老天有眼,让我能在有生之年回报救命之恩,也算了却了老夫的一桩心愿。还望小哥成全。”
李小二也在一旁敲边鼓,劝道:“常言道——长者赐,不可辞。”
保长也劝道:“小哥,接受吧,这是善有善报啊!”
猪郎听到此处,泪如泉涌,他双膝跪地,伸出双手接过了契约。众人无不欢喜。
几日后,李小二辞别老庄主,回舒家去了。猪郎则留了下来,老庄主说,庄上有很多事还要向猪郎交代。
一天,猪郎和老庄主正在厅堂议事。侍童带进来一个商贩,那商贩说要收购大量的山货。老庄主觉得纳闷,怎么突然之间要这么多的山货且要得这样急切。
那商贩答道:“县太爷家的公子娶媳妇,要大摆宴席,这些山货是给他家摆酒用的!”猪郎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心如刀绞。
老庄主把猪郎的反应看在眼里。这几天,他和猪郎朝夕相处,也已经知道了猪郎和媚儿的事。于是,老庄主先帮商贩安排好发货事宜,然后对猪郎说道:“幸福是需要争取的,你和媚儿,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老夫觉得你应该勇敢去搏一搏。”
猪郎辗转反侧,思考了一晚上,次日天明,老庄主又一再劝说鼓励,猪郎最终听了劝,决定回舒家提亲。猪郎在庄上选了几匹快马,带上侍童和几个下人朝青州飞奔而去。
6。“缘”来如此
众人快马进了青州城,刚到城南街,就听到阵阵喜乐爆竹声。众人快马加鞭,来到舒家大门前,正好遇上了县太爷公子的迎亲队伍。
猪郎勒马拦住迎亲队伍的去路,大声喝道:“留下轿中人!”
有人抢亲!原本欢庆的场面顿时肃静下来。迎亲的队伍中有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他骑着高头骏马,身着乌纱绣花锦衣,胸系大红丝巾花,此人正是县太爷家的公子。
左右家丁见有人胆敢抢亲,正要动手,却被公子抬手阻止了。公子对着猪郎拱手行礼,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我为何不能娶她走?”
猪郎瞪着怒眼道:“你爹是县太爷,你不是好鸟!”
公子反驳道:“荒唐,谁说父亲当官,儿子就一定不是好人?”
猪郎一时语塞,愣怔了一会儿,才说:“我与媚儿早已私定终身,你就是不能娶她!”
那公子大笑起来,他说:“你与媚儿私定终身,我娶我的蓉儿,你来搅和做甚!”
围观的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
猪郎一听,懵了。他翻身下马,来到轿前,正要掀轿帘,却被家丁拦住。
“猪郎,不得无礼!”轿子里面果然传出蓉儿的声音。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猪郎好不尴尬,忙赔礼道歉:“大小姐,猪郎失礼,失礼了!”
领头的媒婆见此情形,扯着嗓子吆喝起来:“新娘起轿……”
猪郎挠着脑袋,还没回过神来,耳朵却被人揪住。他一看,是媚儿!他忙讨饶:“放手啊,媚儿,疼!”
媚儿哪里肯饶,一直揪着猪郎的耳朵,从前门转到舒家后院来,才放了手。她压抑着喜悦,佯装发怒道:“好你个大猪头,大白天的,来抢我姐姐!”
“哪有……我以为他娶的是你!所以……”
“笨蛋,猪头,我说过是我出嫁吗?”
猪郎不服气地说:“那你那天干吗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姐姐要出嫁了,妹妹能不伤心吗?你这猪头!”
这时,院子那头突然闹哄哄的,传来了舒屠夫的声音:“猪郎,猪郎!你又回来做什么?”猪郎一看,只见舒屠夫满脸怒容,身后还跟着一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
猪郎赶忙上前,双膝跪地,媚儿也跟着跪了下来。猪郎回禀道:“东家大人,我是回来提亲的,我要娶媚儿,还望东家成全!”
“笑话!屁话!”舒屠夫唾沫飞溅地骂了起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穷小子凭什么娶我家的二闺女,做梦,白日做梦!”
媚儿一听,赶紧说:“爹爹,媚儿不嫌他穷。”
舒屠夫见女儿如此,气得眉毛都快着火了!
“他不是穷小子!”这时,人群中站出几个人来,他们正是梨花山庄的下人,说话的是老庄主的侍童,“他现在是我们梨花山庄的庄主!”
其他人不禁议论起来:“啊?他不是舒家的小伙计吗?怎么摇身一变成庄主了?”
那侍童便在人群中侃侃道来,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人群中有长辈赞叹道:“好,好,真是父亲积德,儿子受福啊!”
舒屠夫可不管这些,他还是阴着脸,一声不吭。
也有邻居劝舒屠夫说:“猪郎人品正直,又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如今还继承了梨花山庄的产业,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了,我看媚儿跟了他,错不了。”
但舒屠夫仍挥着手,摇着头,抖着脸上的横肉坚决说:“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这时,李小二扶着老太太来了!那老太太声音洪亮、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看妥得很,傻儿子啊,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里边有天意!这猪郎为何早不遇晚不遇那老庄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了他!这呀,就是上天的安排,天意不可违!这婚事啊,我准了!”
舒屠夫一听,呆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就依娘亲的意思办吧。”众人一听都欢呼起来。
这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不久,猪郎先派人去桃花村,将蒋家夫妇和猪猪一起接到了庄上,然后风光迎娶媚儿,在山庄里大摆筵席,庆祝三日。
三日后,老庄主辞别众人,只带了侍童一人,坐了一辆马车向登州去了。猪郎与媚儿骑马送出二十余里,方才依依不舍地折回。
老庄主的马车一路行去,过了几个山坳又绕过一道山梁,最后拐进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一破庙,庙前拴了两匹快马。
那侍童“吁”一声停住马车,回头禀道:“老庄主,他们已经到了。”侍童下了马车,扶老庄主下来。老庄主迈开大步,一人径直走进庙里。
这庙早已废弃破旧不堪,各路神像都布满了灰尘、蛛网。庙内的一张春台却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放有两只烛台,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去了一大半。春台的那边坐了一人,旁边还立着一人。
那坐着的人见老庄主进到庙里,赶紧起身,拱手作揖道:“老庄主,一路辛苦。”
老庄主见状赶紧还礼道:“舒大官人,久等了。”原来,那人竟是舒屠夫!
老庄主在舒屠夫对面的一张凳子坐定。舒屠夫忙对立在身旁的人唤道:“小二!”那人正是舒家伙计李小二。
李小二心领神会点了一下头,走到老庄主的一边,从肩上取下一个包袱,轻轻地摆放在老庄主的面前,然后小心地将包袱打开——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金锭子!
老庄主点点头,将金子重新打包收好,说道:“舒大官人,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舒屠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不这样做不行啊。不这样做,我怕老太太不舍得让媚儿嫁给猪郎;再说,我也怕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在背后笑话这门婚事门不当户不对。但我家媚儿既然已经情定猪郎,我又有啥办法呢?媚儿性子随我,刚烈如火,我若一味反对,定会闹出事来。好在这猪郎倒是一条好汉,我也十分喜欢,所以便设下此计来……此事多谢老庄主成全!”
老庄主道:“不谢!老夫定会保守秘密,您只管放心。”
舒屠夫听了,连连拱手作揖,然后便告辞了。
老庄主目送着舒屠夫的背影,连连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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