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作感兴趣,问了些无关痛痒的环节,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因为他也需要这样一次机会……最后,他拍板了——后天亲自开车带他们去联络。而孙军却强调说明天就必须动身,否则卖家很可能就会易主。柳宗仁哼了一声,给孙军施加压力:“你有那么多的现金吗?如果你能拿钱像拿卫生纸那样方便,你会给我这条财路?”
一句话,孙军哑巴了,强挤出一丝笑:“那是,那就听你的,后天就后天!不过,只能你们两人去,这边我约好的人后天过来谈,我要保证万无一失!”
柳宗仁要后天,是要给自己留有准备的时间。柳宗仁的车是上海大众,性能还不错,但他知道后天要走的是一段山路,第二天还是在车库里忙了一上午才出来。
中午,柳宗仁下厨做了两个小菜端上来,把筷子送到梅子的手上,他不时给梅子夹些菜,梅子轻轻地点头致谢。从梅子再次回到这里,两人谁也没说过一句话。柳宗仁一口气买回三台袖珍收音机和两台小巧的电视,梅子随时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摸到其中一件。而梅子,却从未打开过它们。
这一夜,柳宗仁总是睡不踏实,几次想起来和梅子说几句话,但还是忍住了,他不知明天会怎样。天一亮,他轻轻用钥匙打开梅子的房门,看梅子均匀地呼吸着,他把2000元钱塞到她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口袋里,却看到她的身份证在里面,他记下了地址。看着照片上她那原来清澈俏丽的眼睛,柳宗仁的心一阵痉挛,悄悄地退出来关上了门。
他买来早点,用针在一张纸上扎了一条留言:趁热吃,我要出差两天,千万不要离开,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他把纸条压在早点下面,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皮包,来到楼下。
轿车飞驰在盘旋的山路上,车里只有柳宗仁和张建。路的左侧是壁立的山石,右侧是悬崖。不知哪里在修建,一辆辆运送石料的卡车不时擦肩而过。柳宗仁露出笑意,递给张建一瓶饮料,却一不小心将饮料洒在张建的座位上。柳宗仁把车缓缓停下,歉意地掏出纸巾,张建则不满地拉开车门坐到后面去了。柳宗仁边解开裤子边走到车后方便着……
一会,柳宗仁上车发动引擎,轿车跑在路中央不断在加速,发出沙沙声。
突然,迎面一辆卡车爬上高坡俯冲下来,轿车只要轻轻向右转向,高速会使轿车直冲下悬崖。向左拐,那是近六十度的山坡。柳宗仁一声惊呼:“刹车失灵了!”
张建被他失声的喊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扯开喉咙尖叫着:“向左!快!”
向右是车毁人亡,向左撞到山石,车会撞个稀巴烂,但人也许不会死,这张建头脑还挺清醒。柳宗仁猛地向左转,只听“轰”的一声,轿车的头部被撞毁后居然爬上了山坡,尾部横在路上,同时前排的气囊弹出。那辆高大沉重的卡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但距离太近了,求生的本能使卡车里的人不敢向悬崖一侧躲避,惨剧发生了——重载的卡车残忍地从轿车的尾部碾压过去……
据交警勘查,轿车的刹车系统一处螺母松动脱落导致刹车失灵,卡车一方不负任何责任。在医院里,柳宗仁大腿两处骨折,头部被压扁的车顶划开,露出头盖骨。而坐在后排的张建,当场就被巨大的车轮压扁在轿车里气绝身亡。
柳宗仁迷糊中,感觉有双手在摸自己的脸,他微睁开眼,是梅子!
柳宗仁顿时一怔,她怎么会知道?他吃惊之余,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居然炖了鸡汤来喂自己!柳宗仁搬动着打上石膏的腿想坐起来,却被梅子制止,就像她能看到一样:“别动!我不会弄到你身上的。”这些天来,柳宗仁第一次听到梅子说话,他有些激动,伸出手想握一下她的手,可又缩了回来。
梅子把保温杯放在他枕边,一只手摸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根据触感准确地把汤匙放在他的唇边,就像梅子在喂一个婴儿那样小心翼翼。柳宗仁鼻子一酸,两颗泪无声的滑落。盲人的触感可能极其敏锐吧,梅子掏出纸巾,咬着下唇擦拭着他的眼睛。柳宗仁看着她细腻的手那么的轻柔,大颗大颗的泪珠立刻汹涌而出……他一把握住梅子的手,却遭到梅子小声的呵斥:“放手!有人在看着你!”柳宗仁歪过头,果然见邻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柳宗仁喘口粗气:不可思议!
可他的确想知道,出了车祸梅子是怎么知道的呢?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医院?他突然想起什么,端起保温杯几口就把汤喝光塞到梅子手里,说:“不要再来了,尤其这几天,记住,不要再来了!”说完,生硬地推她走。
梅子愣了下,站起身却说了句让柳宗仁无比震惊的话:“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我放弃。”
自己是哪里出现漏洞了?怎么梅子会发现呢?柳宗仁回想着全部过程——
当时,柳宗仁说后天去联络时,就已经想到了这个计划,他需要有足够的时间来改动车子。柳宗仁在车库里一上午,一直研究如何制造轿车失控,最后他选择了改动刹车部件。为了能在十秒钟内就可完成,他试验了多次,最终达到预期效果。洒在张建座位上的饮料是他故意的举动,为的就是把张建赶到后座上去。因为他清楚什么样的车祸能置他于死地,怎样才能避开法律除掉他。这一切都是为了梅子,一部车跟梅子的一双眼睛相比微不足道,但他也知道,一旦没有掌握好分寸,自己也就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他已经把所有的财产都在遗嘱上划到了梅子的名下。就在车后解手的瞬间,他把刹车松动部位彻底解除……可梅子——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替她复仇呢?她又是怎么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出事了呢?
梅子没有再来,轮流护理柳宗仁的是他公司的员工。
第四天,孙军出现在柳宗仁的床前。他痛哭流涕,不知是为死亡的张建还是那辆报废的轿车,不知他是在忏悔,还是在惋惜那笔生意没有做成,一把一把的眼泪弄湿了一堆的手纸。
一个半月后,柳宗仁出院了。孙军在酒店给他接风压惊,虽然只有他们两个,却摆了一桌子的菜。柳宗仁提议找两个小姐作陪,孙军眼睛一亮,觉得他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可能憋得够呛,可孙军又面露难色。柳宗仁知道,这家伙没钱了,这顿饭可能还要自己买单了!他大度地一挥手:“这段日子我算看明白了,人生不过几十年,不趁年轻时好好玩玩儿,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场天灾人祸呢!到时候可就有房没人住,有钱没人花喽!找两个我买单!”这句话比圣旨还管用,眨眼间孙军就领回两个小姐。
四个人喝得起了兴致,孙军一边搂着小姐胡捏乱摸,一边喷着酒气说:“这要是天天有酒肉吃,天天有美女陪伴,让我少活二十年我都干!”
柳宗仁也大着舌头:“看你他妈的色鬼样,你是不是看中她啦?看中就拿下!”
孙军叹口气:“一饱怎能充百饥啊?”
“得!让你说得兄弟我心里都发酸!”柳宗仁一拍桌子,“兄弟我有钱,就不会让哥哥你饿着,包下她!小姐,开个价吧,我大哥包你一个月!”小姐眼睛放出光来,却也不含糊,来个狮子大开口,伸出两根指头。柳宗仁从包里掏出一把钱,塞给小姐。
这下,孙军激动得哭了:“哥、哥呀,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第二天,柳宗仁借员工的摩托车来到火车站,那个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柳宗仁递给她一张银行卡:“回老家后,要踏实地过日子,不要再出来混了,这个世界有些东西可以挽回的,有的却是一辈子都无法找回来……”
那个女孩踏上列车,回过头大声喊着:“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哥哥……”
柳宗仁知道,那是女孩发自肺腑的呼喊,是对自己人格的尊重。他感觉腮边凉凉的两滴泪不知何时滑落……
四、冲出噩梦
离开车站,柳宗仁找到一家没有挂牌的私人侦探社,委托其查找一名叫梅子的男友行踪,并一再强调不许惊动梅子。柳宗仁回答一些必要的已知条件后,掏出梅子身份证上的地址,告知只有从这里才能找到线索。
回到家,琴声从梅子的房间里传出来,是悠扬、欢快的那种曲调。柳宗仁的心放松了,倍感温馨。他能够感觉到,梅子的心情不再是阴郁的了。
柳宗仁提出带她去黄山旅游,梅子答应了,并说此行之后就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柳宗仁何尝不知,这是梅子给自己的机会,之后将会离开这个地方,好善良的梅子!柳宗仁有些动情,他要抓住这有限的时间,来补偿她重创的心。
一路上,柳宗仁用语言来描述看到的景色,当登上莲花峰时,梅子有些体力不支,柳宗仁已是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了。在喝饮料的间隙,柳宗仁不经意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
梅子的心情似乎很开朗,也许是他用语言极力的描述使梅子“看到”各色景致的原因:“是你被人打伤后我推测的。”
原来,在梅子的出租屋里,柳宗仁在抱她的时候,梅子的手碰到了他的伤口,柳宗仁本能地痉挛了一下,嘴中轻微地吸了口气。盲人最敏感的是听觉和触觉,梅子的手又碰到了他另一处伤口。她当时的反应是,这不是摔伤而是被打的。会被谁打的?是和自己的出现有关吗?梅子自然就想到另外那两个人,如果推断成立,那他一定是在和他们争吵或维护什么。从那两个人不知去向的情形看,柳宗仁是在保护自己。梅子很想找到他们,就答应了跟柳宗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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