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陌生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木桩子似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深更半夜,你是怎么进来的?都偷了些什么?”魏金昔提着木棒逼近对方,一边大声提醒楼上的黄秋艳,“老板娘,快报警,有贼进屋来了!”
奇怪的是,老板娘黄秋艳不但没有报警,反而披着睡衣,头发散乱又慌乱地冲魏金昔直摇手:“他、他是我表哥,快放他走。”
魏金昔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只好尴尬地让开路,眼睁睁地看着“表哥”匆匆离去。
更使魏金昔想不到的是,自从黄秋艳奸情败露后,她对魏金昔的态度比以前更加温柔、更加体贴了。她不但以魏金昔一人双岗为名把他工资翻了一倍,还不时赠衣送物、嘘寒问暖。面对老板娘异常的关怀,魏金昔自然是瞎子吃馄饨——心中有数。但感到十分不自在,想要离开,却又没有更好的去处。
转眼,八月中秋到了。这天老板娘早早打了烊,摆开四方桌,端上月饼、芋艿,端上美酒佳肴,还点上一支红蜡烛,说要和新来的大陆仔喝几盅。魏金昔知道这不过是老板娘想让他把嘴封牢,只好硬着头皮与黄秋艳对酌起来。
没想到,酒过三巡,黄秋艳竟眼泪汪汪地向他倒起了满腹的苦水,说她如何寂寞与孤独,她何以偷情的苦衷与无奈。红红的烛光下,黄秋艳好似雨打梨花,满目含春,楚楚动人。魏金昔面对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有口无心地敷衍着,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打工仔,除了店里的生意,他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可是黄秋艳越说越伤心,以酒浇愁一连灌了自己几大杯,坐立不稳,腰肢一扭竟滑到了桌底下。魏金昔连忙上前把她扶起来,黄秋艳人醉心不醉,耷拉着脑袋道:“把、把我扶、扶到楼上去……”
魏金昔只好从命,一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地扶着黄秋艳上了楼,扶进她的卧室,把她放在床上。正当魏金昔想直起身时,黄秋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魏金昔的头颈,一个热吻堵住了他的嘴:“别走,陪我,陪我一起睡……”
原来,老板娘酒量大着呢,她根本没有醉!
魏金昔大吃一惊,要想挣脱却已迟了,一个成熟女人特有的诱惑,使他浑身热血沸腾,血脉喷涨……
魏金昔年逾不惑,却因贫穷,十年前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跟人家跑了,至今还是光棍一条。面前这女人虽说比自己大5岁,但她漂亮又多情,而且腰缠万贯,这使偷渡来台湾后整日处于忐忑不安之中的魏金昔顿时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就这样,黄秋艳与魏金昔如胶似漆地粘合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候,魏富仁正忙着往台湾赶,他要尽快回到台湾,去“靖庐”打听他儿子的下落。
3、分道扬镳
“靖庐”是台湾设立专门收容大陆人员的“处理中心”,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它们是什么疗养地一类的地方。台湾当局在岛上一共设有三个“靖庐”,那几个紫竹村的大陆偷渡者就是从竹山县“靖庐”被遣送回去的。所以,魏富仁一回到台湾,就马不停蹄地直奔那三个分布在台湾不同地方的“靖庐”,挨个打听他从没见过面的40岁的儿子,连家中的电话也没打一个,成了个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
然而,令他深深遗憾的是,几天中,他访遍了岛上三家“靖庐”,都没找到让他牵心挂肚的儿子。更令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他的儿子正美美地躺在他的妻子的怀抱中!
这天半夜时分,魏富仁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了家中。当他轻车熟路地开启门锁上得二楼,那令他血脉喷涨、目眦欲裂的一幕便正好全部被他收入了眼底!
“臭婊子!他是谁?”魏富仁劈胸从床上抓住了魏金昔,像头狮子似的咆哮起来。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没想到一边的黄秋艳居然不慌不忙。事到如今,黄秋艳也只好豁出去了。
“我要上法院去告你们!”魏富仁气急败坏地推开魏金昔,拿出照相机,手忙脚乱地对着那对男女一阵乱拍。
黄秋艳望着这一切不但没躲避,反而伸出手,把一边的魏金昔紧紧地揽在怀中:“拍吧拍吧,反正你告也罢,不告也罢,我们这个家早就该散了!”
“天哪!”魏富仁五内俱焚,痛苦至极,不由仰天长叹一声,跌坐在地下……
没过多久,魏富仁与黄秋艳就根据“婚前财产各归所有,婚后财产各人一半”的法律规定,平静地离婚了。
离婚后的魏富仁不顾自己已是花甲之年,携上自己的那份财产,悲怆地离开了台湾,再度返回大陆,回到自己的故乡紫竹村。上次他回家乡时,已心有所动,打算在故乡投资开一家点心店。没想到现在因为妻子的变故,促使他把想法变成了行动。
留在台湾的黄秋艳与魏金昔,很快去有关部门办了结婚登记手续,成了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在他俩前去登记前,魏金昔担心手上的那张假护照会露馅。黄秋艳毕竟是地道的台湾土著,这点小事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很快就通过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亲戚,把魏金昔的身份变得合法化。
就这样一个荒唐的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儿子居然娶了后妈当妻子,这完全是当年所造成的,嫡亲父子相见却不相识,一心找寻儿子的魏富仁万万也想不到,夺去他妻子的居然就是自己的亲儿子!
4、破镜难圆
且说魏富仁老汉怀着悲愤的心情回到大陆故乡后,即在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如愿以偿,在县城里开了一家“江台”点心店。顾名思义,谁都可以看出他取这个店名的含义。
魏富仁毕竟有着十几年的经营经验,有着一手制作各色点心的绝技,所以几年过去,江台点心店开得红红火火,生意蒸蒸日上。他毕竟年纪大了,所以再没婚娶,只是收养了两个伙计为干儿子,帮助他全心全意地经营家业。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前妻黄秋艳和那个与他有着夺妻之恨的魏金昔也来到了他的故乡。原来,由于“台独”分子的捣乱,台湾的经济状况每况愈下,黄秋艳的“江南点心店”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于是夫妻俩商量迁移大陆,在这块富饶的土地上东山再起。谙熟家乡情况的魏金昔提出回自己阔别了十多年的江南紫竹村,黄秋艳当即一锤定音。就这样,夫妻俩变卖了家中所有的资产,来到海峡对岸物华天宝的江南水乡,也在县城里开了一家点心店,叫“江南点心店”。
待到一切都落实后,夫妻俩抽了个空,去了趟曾生育滋养魏金昔40年的紫竹村。这时,魏金昔原先那间小平房由于年久失修无人住,更破败了,但魏金昔昔日那几位一起偷渡台湾共过患难的旧日伙伴依然模样未改。旧友重逢,格外亲热,当即摆酒接风,推杯换盏起来。
众人酒酣耳热之际,有人向魏金昔提起往事,说十几年前他在台湾的老爸曾回到故乡,可遗憾的是,妻子过世,儿子恰在那时偷渡去了台湾,所以老人只好失望而归。魏金昔听到这里,不由悲喜交集。说实话,初到台湾时,他也一度寻找自己在台湾的父亲,但起先因为是偷渡客,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后来则有了黄秋艳一手编织的温柔乡,他乐不思蜀,几乎忘却了此事。他总以为半个世纪过去,老父在不在人间还是个未知数,何况台湾人海茫茫,让自己上哪儿去找?没想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老父亲不但在人世,还曾专程前来故乡,这怎不叫他感慨万千!
会过乡亲旧友,魏金昔又携妻子黄秋艳一起去祭扫了母亲的坟墓,这才含泪回到了县城。他并不知道,父亲魏富仁也在县城,因为台湾婚变一事伤透了心,年逾七旬仍光棍一条,无妻无子,更谈不上衣锦荣归了,所以他第二次孤零零地回到家乡县城,办起江台点心店后,就深居简出,再也没回过紫竹村。县城毕竟有几十万人口,人海茫茫,远在紫竹村的乡亲们至今不知他叶落归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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