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锣声、喊声越来越清晰:“马家老少爷儿们,快到祠堂前集合,看族长和解队长审问奸夫淫妇偷情生子案哪!”
大壮哆嗦着嘴唇说道:“彩螺,咱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彩螺陡地觉得手中孩子的分量重了起来:“大壮哥,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大壮泣不成声:“彩螺,你知道,俺牛家也只我这么一根独苗呀!”
彩螺怔住了,她这才明白了大壮是个什么人——大壮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呀,他还盼着能找一个女人,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安安生生过日子呢。看来,这保护小虎头的千斤重担,只能由自己一人来承担了。
“大壮哥,都怪彩螺心急,忘了你的难处。彩螺往日负你的情,刚才说错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走了!”彩螺说着,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大壮有点六神无主了,追了几步,道:“彩……彩螺!”
四、白帆犁开万顷浪
大雨初歇,朝霞满天,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祠堂前的场院上。
在一片叫嚷和议论声中,彩螺迈着沉重的步子走来了。
人群一时骚动起来。马侯德上下打量彩螺,道:“彩螺妹子,咱老马家最恨的就是伤风败俗,这孩子要是你的,就别怪族规森严;要不是你的,可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呀。”
彩螺坚定地道:“我犯了族规,愿受家法处置。”
马侯德扬手指一指埋在一旁的木桩:“那是失节桩,失节的人要在那上面站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风吹雨打,不死也要褪层皮!彩螺,若是为了一个别人的孩子遭这么大罪可不值呀。我问你,这是不是罗老虎的儿子?只要你一点头,你就可以清清白白地走啦。”他双手抢下了彩螺怀中的孩子。孩子离开了彩螺温暖的怀抱,哇哇地大哭起来;村民们的心被孩子的哭声揪紧了。
彩螺扑上去,拼死命抢回孩子,又拢一拢额前的头发,正一正衣襟,抱着孩子从容地向海边走去。
这时马愣子急了,上前拦住她:“嫂子,不能啊!”马侯德刚才的话让他吃了一惊:难道彩螺怀里的孩子是八路军的?
彩螺一把将马愣子推倒在地,又要往前走。
马侯德正无计可施,汉奸队长老解率领着一队伪军来了。老解上下打量着彩螺和她怀中的孩子,问:“李彩螺,这孩子如果是你的,孩子的父亲是谁?”
彩螺无言以对,只把怀里的孩子抱抱紧。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壮汉簇拥着马五爷来到祠堂前。牛大壮也悄悄地来了,躲在人群后面,不敢吱声。
马王爷招呼老解一起在椅子上坐下。“李彩螺!马家的家法你还记得吗?”
“俺失节生子,死而无怨。”
马五爷冷冷地道:“来人!将李彩螺连同孽子,坠石沉海!”
两个壮汉上来就要动手,老解见要把彩螺和孩子带走,着急了:“慢!马五爷,淫妇生子,必有奸夫,您为何不问谁是奸夫?”
马五爷说:“李彩螺,既然解队长有问,你要照实回答。”
这时,彩螺看见了站在人群后面的大壮,大壮也看见了她。彩螺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火花,但很快就熄灭了,她见大壮悄然转身,肩膀一抖一抖地离去了。
“五爷爷,”彩螺说,“那男子因受俺勾引,一步走错,后悔不及;俺不愿牵扯旁人,情愿一人受罚。”
老解冷笑道:“哼!花言巧语!本职要的是八路军罗老虎之子,五爷,既然没有奸夫,恕解某不恭了,带走!”
马愣子听老解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后悔得用拳头直捶自己的头。
老解示意伪军上前抓人。伪军们把马愣子推到一边,要上前绑彩螺。
马五爷喝止:“慢!解队长,李彩螺已经招认,犯的乃是马家的家法,她母子理应由我马家处置。”
“搜查共党孽子是皇军的命令,要想留下她母子,除非五爷立时找出奸夫来!来人,把李彩螺连同孩子一起带回县城。”老解一声令下,几个伪军上来夺过孩子,还要绑彩螺。
这时,就听着惊天动地一声喊:“住手!”就见马愣子冲到祠堂前,从伪军手里夺过孩子抱在怀里,“我就是这孩子的亲爹!”
人群中像是刮过一阵旋风,人人都把眼睛瞪起来了。马愣子把孩子递给彩螺,然后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彩螺眼含热泪,感激地说:“好兄弟!”
老解逼问马愣子:“你是孩子的亲爹?”
马愣子把头一扬:“是!”
“你原先怎么不说?”
“一怕丢丑,二怕家法!”
“现在怎么又站出来了?”
“你们要断我的后代,我绝不答应!”
马侯德质问马愣子:“昨天是你亲口告诉我,你看见那奸夫抱着孩子藏在鱼篓里,现在怎么又成你的孩子了?”马愣子犹豫了一下:“那……那人勾引彩螺,我就赖他。”
马五爷断喝道:“好个混账东西,自己做下丑事,还敢诬赖好人,来人!把奸夫淫妇连同孽子一起绑桩沉海!”
老解觉得事情还没搞清楚,不能让他们把孩子拉走,忙给马侯德使眼色。马侯德急忙上前言道:“五爷,愣子兄弟三代单传,依照族规,对孩子可以法外施恩,您就……”
“不行!母失节,父栽赃,留下孽种也是祸害!”
彩螺扑通跪下了:“五爷爷,您就留下孩子一条小命吧!”
马愣子也叫道:“老五头儿!你个老鲨鱼,你要是伤了彩螺和孩子,我死后做鬼也饶不了你!”
马五爷使个眼色,几条壮汉上来架起彩螺和马愣子就走。老解刚要拦,这时一伪军飞马给他送来一份日本人的急电:罗老虎率部猛攻县城,命你部火速回援,贻误战机者杀!
“五爷,”老解说,“本职公务在身,后会有期。”率伪军们急急地走了。
马五爷率族众走进祠堂,给祖宗的牌位上香,行跪拜大礼。“我马氏列代祖宗在上,晚辈治家无方,族生败类,谨率后辈共同设祭,惩治逆种,以正家风,以慰祖宗在天之灵!”马五爷起身率众来至祠堂外,“来人哪!”他一指马侯德,“把这个畜牲给我绑了。”
两个壮汉上去把马侯德给绑了起来。马侯德急得乱叫:“胡闹!反了你们了……”
马五爷怒道:“马某虽一介村夫,愚鲁无知,但也没敢忘了祖宗,没敢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
马侯德不甘心:“五爷,李彩螺救的是罗老虎的儿子,你放走他们,日本人回来能饶了你吗?”
马五爷怒喝:“败类!卖国贼!将这畜牲沉海祭祖!”
马侯德还在嗷嗷叫,有人往他的嘴里塞了条毛巾,他再也叫不出来了。众壮汉押着马侯德来到海崖上,将他扑通扔到了海里。海面上溅起一丈多高的浪花,一会儿又平静了。
原来,马五爷听说彩螺掩护的是八路军罗司令的儿子,深受感动,早已提前安排人在东海崖备下帆船,一心要救彩螺和虎头。见马侯德已经去见阎王了,马五爷便亲自给彩螺和马愣子松绑。
彩螺和马愣子激动得泪流满面,要给马五爷跪下磕头,马五爷忙扶住他们,让人把他们送走。
这时,太阳已经有一竿子高了,海面上浮光跃金,灿烂辉煌。只见有一只鼓满白帆的小木船犁开碧波,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飞也似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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