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几只黑色的大鸟在芦苇荡上空盘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嘎嘎”地乱叫,声音很丧气。它们是食腐动物。
五花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芦苇荡深处有一个人,他穿一身脏兮兮的迷彩服,仰面躺着,双手插在长满绿藻的浅水里,两个眼珠子往外鼓着,半张着嘴巴,一动不动……
“想什么呢?”刘梅出来了,提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
五花抖了一下,收回了思绪,说:“没想什么,走吧。”
走着走着,天就陰了。
五花想:如果说和水鱼在一起是童话故事,那么和刘梅在一起就是恐怖故事。他偷偷地打量着身边的刘梅,发现她的表情很肃穆,脸一点点地变白,越看越像是恐怖电影中的女主角……
就差背景音乐和一声尖叫了。
一声尖叫。
是刘梅喊的。
五花打了个哆嗦,迅速转过头,看见芦苇荡里钻出一个男人,他中等身材,很壮实,脸很黑,眼神有点木,手里抓着一条红色的大鱼。他远远地站在芦苇荡边上,一动都不动,定定地看着五花。
变态狂出现了?
五花一下就傻住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那个人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刘梅。他看了一眼刘梅,发现她的眼神里只有惊恐,很显然,那个人不是她的弟弟。
那个人直直地走了过来。
五花觉得应该做点什么,就挡在了刘梅身前。
那个人在他们身前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冷冷地问:“干什么的?”
五花小心翼翼地说:“找人……”
“找谁?”他警惕地问。
五花瞥了一眼刘梅,说:“她弟弟丢了。”
那个人看了一眼刘梅,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
五花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小声地问:“你在芦苇荡里干什么?”
“抓鱼。”
“抓到了吗?”
他没说话。
五花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红色大鱼,又问:“你在芦苇荡里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他四下看了看,神秘兮兮地问:“你们是不是在找那个变态狂?”
五花和刘梅都没回答。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慢慢找吧。”说完,他转身走了。
刘梅的表情有些失落。呆站了一会儿,她走到芦苇荡前面,找了一片空地,蹲下来,打开了旅行包,从里面抱出一个长方形的瓷器,中间往下凹进去一块,脏兮兮的,看样子有年头了。
“这是什么?”五花问。
“以前的人用的枕头。”
“这么硬,能用吗?”
“那个老太太枕着它睡了一辈子,前些天她死了,她儿子嫌这东西丧气,就卖给了我。”
“多少钱?”
“两千。”
“它是古董吗?”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吧。”
他们坐在沙滩上,静静地等待着。
那几只黑色的大鸟还在“嘎嘎”地叫。
五花抽了抽鼻子,没闻到任何气味。他想:那个变态狂能闻见吗?看着那个枕头,他觉得这件事就跟钓鱼一样,不同的是,钓鱼用鱼饵,钓变态狂用死人枕头。
太陽落山了。
那个变态狂始终不上钩。
五花想:他虽然已经变态了,但是智商还在,肯定比一条鱼狡猾多了。一念及此,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有智商的变态狂就像有文化的流氓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回去吧?”他试探着问。
刘梅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芦苇荡,一言不发。
“我值夜班,要上班了。”
“回去。”刘梅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收拾了东西,往回走。走出去几十米,五花回头看了一眼芦苇荡,发现它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就像固体的一样,看上去更加深邃了。
“你没事吧?”五花问。
刘梅的眼睛湿润了。
五花鼓起勇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地说:“你别难过,也许用不了几天,他就自己回家了。”
刘梅喃喃地说:“他离家出走的时候,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只穿了一条短裤,你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话让五花的心有点酸。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买的这个枕头是假的,他才没闻到?”
“有可能,现在的假古董太多了。”
刘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芦苇荡,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件真古董?”
“我找不到。”五花为难地说。
“那算了。”她强笑了一下,继续走。
五花忽然想起登记室里的那个鱼缸,追上她,说:“也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刘梅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古董,打听明白了再告诉你。”
刘梅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这句话饱含深意,五花听出来了。
刘梅又回头看了一眼芦苇荡,说:“我弟弟的事,请你不要说出去,我不想让外人知道他是变态狂。”
五花一阵激动。他听出来了,她的意思是说他不是外人。
“我什么都不说。”他说。
刘梅轻轻地笑了一下。
回到旅馆,天已经黑了。
刘梅回了房间,五花直接去了登记室。
表舅打开门,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问:“你又去哪儿了?”
五花低下头,说:“我去河边转了转。”
“吃饭了没?”
“没吃。”
表舅出去了,很快又回来了,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是几个大包子。他把盘子递给五花,说:“吃吧,猪肉大葱馅儿的。”
五花低头吃着包子,不说话。
表舅没有离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我再告诉你一次,不要和住在这里的女人打交道,你和她们不是一路人。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胡作非为,好好上班,知道吗?”
表舅的语气有些严厉,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知道了。”五花小声说。
停了一下,表舅又说:“在这里,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别当真,把自己当成一个看客,千万不要置身其中,知道吗?”
“知道了。”五花的声音更小了。他觉得,表舅的思想太古板,凭什么爱情一定要门当户对?灰姑娘都可以嫁给王子,穷小子为什么不能迎娶白富美?
表舅出去了,“咣当”一声带上了铁门。
五花把七道门闩全插上了,然后从兜里掏出水鱼画的那幅画,走到水缸旁边,蹲下来,仔细观察。他决定,如果鱼缸里的金鱼就是水鱼一直在寻找的那种,就偷偷地把它送给她,然后告诉表舅说金鱼死了,让他给扔了。
它浮在水面上,身体有些倾斜,嘴巴无力地一张一合,似乎是生病了。它的黑色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五花。
五花和它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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