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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总有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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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和朋友看完电影,慢慢散步回家,街上行人匆匆,经过一家店,听到里面的音响刚巧在放张国荣的《风继续吹》。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到这首歌了。但是喜欢过的歌啊,就如同爱过的人一样,不管过去了多久,每当熟悉的前奏响起,时光立马回转,空间立马并置。恍惚之间,自己便回到了过去,仿若孤独地淋了一场当年的大雨。
  
  小时候,若给我一架时光机,让我选择可以去任何地方,我一定会选遥远的以后,100年,200年,蒙头向前。但如果是现在,我会选1999年,不是千禧年,也不是1998年。现在回想起来,1999年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到处都是鲜亮又廉价的塑料制品,到处洋溢着莫名其妙的希望的味道。
  
  人人都欢快,处处都明亮。那种热望,明明无源可溯,但你也不能说它有半分虚假。
  
  1999年的夏天,我8岁,哥哥刚上初中。未来明明很遥远,新世纪却仿佛跃然眼前。
  
  那时候哥哥的房间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里面有一个方方正正,体态憨厚的电视机。印象中,好像能接收到的频道只有那么几个,所以那个电视机几乎日日夜夜只放一个频道——CCTV6电影频道。
  
  放的也无非是一些打打杀杀的老港片。印象中的老港片就像刷了一半紅漆的水泥墙,美得很随意,又粗糙又浓烈;又像被洇湿的年画报,有种湿漉漉的,垂坠的色彩感。
  
  第一次听粤语歌也是在1999年。有次电影频道放了《纵横四海》,其中的插曲就是《风继续吹》:“我劝你早点归去,你说你不想归去。”“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那时候年纪小,明明听不懂歌词的意思,更是听不出其中缱绻的情意,但又觉得粤语的唱腔落拓无比,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像是有了一个小水坑,那一句句歌词就像是雨滴,就这么一下下掉落在那个小水坑里。
  
  我常会等哥哥睡着,悄悄把他藏在抽屉里的随身听拿出来,然后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听《风继续吹》,一字一句学粤语的发音和咬字。随身听上按键的漆都被磨掉了一大半。
  
  自己有时会想,歌里的那阵风到底是夏日雨后带着些许水汽的风,还是秋天从梧桐树梢掉落下来的清爽利落的风呢?
  
  现在想来,都不是吧,它就跟那个随身听一样,跟那些被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的港片一样,跟贴满了丑陋的透明胶带的电影海报一样,跟无数个和哥哥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看《灌篮高手》,而姨妈在楼下喊了几百遍我们都不肯下楼吃饭的傍晚一样,是一阵吹彻了我整个童年的风,是又吹进我的青春,吹进我整个生命里的风。
  
  我从来不想给过往的回忆赋予过多重大的意义,总觉得生命的本质是虚无。该怎么形容我们的一生呢?大概是前半生一直在拼命赶路,后半生呢,一直在频频回首。
  
  活到后来,也不过是靠着记忆中留存的那些温暖直白的事物在支撑我们砥砺前行。
  
  回望1999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已经过去的1998年、2000年一样,都成为一串冰冷的数字。在这一年,我并没有领悟什么大彻大悟的道理,更没有经历任何足以颠覆人生轨迹的大事件。
  
  但它是秋天里的棉花堆,里面裹住了我生命中最美妙的那一部分。就像有人唱的,“时光能够溶化伤口,记得总有星宿”。
  
  我想,它就是那颗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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