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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背红门

时间:05-18 民间故事 提交错误

  一句最恶毒的咒语怎么成了一个最感人的故事?且看柳三爷一片丹心,为家为国——
  
  峄县附近最为恶毒的骂人话,就是让别人“背红门”。这句话的由来据说和土匪有关。
  
  乱世年代,峄县境内有不少土匪,打家劫舍前,通常都要派出探子踩点,探子看中了哪一家就会用红漆偷偷在这一家的门上画个记号。待到夜里,土匪们凭着记号,先把门给摘下来扔到一边,然后进去一通杀抢,天亮后这户人家如果有逃得性命的,就会把土匪扔掉的做了记号的门背回来,就是没一个活命的也要由亲戚朋友们给背回来。久而久之“背红门”这句话就成了咒语,意思是让别人一家倒霉、死绝户。
  
  可如今,在峄县只要一提到“背红门”,大家伙儿却无不热泪盈眶,原来,大家都想到了柳三爷“三背红门”那离奇而又感人的故事。
  
  那还是在七十多年前,柳三爷的父亲得罪了一个土匪的探子,这个探子叫陈四,是红庙村人。此人名义上是个卖油的,陈四到柳家村卖油,不光缺斤少两还态度蛮横,柳三爷的父亲柳林山看不惯,伸手给了陈四一巴掌。陈四当时没说话,却偷偷用红漆做了记号,夜里带了土匪杀光了柳林山一家。
  
  那年,柳三爷才十多岁,因为在外婆家上私塾才得以捡了条命。柳三爷回来时,见自己家的那扇木门让土匪扔到了村外。村里人忌讳,没人愿意帮他“背红门”。柳三爷那年披麻戴孝从村外背着红门进村,他一声“爹啊娘啊哥啊嫂啊——”把全村人的心都哭碎了,直到几十年后柳家村的老人有时还会说:“知道什么叫惨吗,柳三娃的哭那才叫一个惨啊!”说的人一边说一边还抹眼泪儿,听者也无不心里发酸。就在那一年柳三爷停止了长个儿,人也特别瘦。
  
  说起来那是柳三爷第一次“背红门”,第二次则发生在1938年的春天。那一年小鬼子打进山东,一路烧杀抢掠,省主席韩复榘带着大小官员闻风而逃,一溃千里,活跃在峄县的地下党拉起了一伙爱国志士组成了抗日游击队。柳三爷虽然才十六七岁,但听说游击队不但抗日,还杀地主恶霸土匪流氓,为了给父母哥嫂们报仇雪恨,柳三爷毫不犹豫地参加了。看他识文断字,游击队就让柳三爷干了通信员,大伙都叫他“三娃子”。
  
  有一次,三娃子跟着游击队的队员刘平山和二柱去峄县执行特别任务——摸清县城里的驻军情况,特别是那些小炮楼的详情。虽然事先化了装,三人的行踪还是让日本兵发现了。小日本带着人全城搜捕游击队,还关了城门。好在日本兵发现时,刘平山已绘好了图,他把图纸塞给瘦小的三娃子,交代他一定要想办法活着出去。
  
  面对搜城的众多日本兵和二鬼子,三娃子急得团团转,他揣着图纸正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扇木门。小日本对峄县全城实行高压统治,动不动就杀人,因此县城里到处都有被灭了门的人家。三娃子灵机一动,把图纸塞进门洞里用烂泥糊上,然后划破自己的手在门上画上红杠,背上门便号啕大哭起来。
  
  苦命人根本不用装腔作势,眼泪都是现成的,一抽鼻子就“哗哗”流下来了。三娃子一边哭一边往城外走,弄得守城门的二鬼子都跟着流泪,连说这孩子太惨了,一家人都死光了留下这个小东西可怎么活啊!二鬼子还向守城的日本兵讲情,说这就是真正的“背红门”。小日本也听说过“背红门”,这一次可是见了世面,再加上三娃子悲苦的哭声,弄得他也是心里没着没落似的,因此一摆手就让三娃子过去了。
  
  三娃子终于走出了峄县城,事后他说要不是自己有“背红门”的亲身经历,再加上他身材瘦小枯干,只怕骗不过二鬼子和日本兵。据说日本兵后来还扯着那个讲情的二鬼子大骂,说“背红门”都是土匪干的,哪个土匪杀完了人会跑进县城里来扔红门?不过等小鬼子明白过来的时候,游击队的队长早已凭着图纸带着大队人马攻进了县城。
  
  解放后,三娃子做了峄县医院的院长,退休后又回了老家柳家村,三娃子也就成了柳三爷。但峄县人都没忘记这个背过两次红门的英雄,逢年过节总有政府机关人员和学校的老师带着学生来看望他,有时还有学校和单位请他去做报告,让他讲“两背红门”的故事。
  
  时间过得真快,柳三爷不知不觉老了,老得有时连报告也做不了了。可谁能想到如此高龄的老人,竟然又一次背起了“红门”。
  
  柳三爷的儿子柳永峰是峄县种子公司的经理,他昧着良心卖了假种子,坑苦了全县的百姓,有人去找柳永峰,可这家伙当时卖种子时就留了一手,故意低价卖出且不给质保书,农民们有苦难言,打官司也没证据,只能有气干憋着。
  
  这气憋久了总要找个发泄的地方,有人就盯上了柳三爷。这天柳三爷起床后想到村外溜达,一出屋就看到自己的院门没了。他一路叫嚷着找门,最后村里的张老汉告诉他说在村外河沟里看到了一扇门,上面还让人写了红字。
  
  柳三爷在村里颇有威望,他的门让人摘了自然不是小事,因此大伙跟着他来到河沟,一看那门果然是柳三爷家的,上面还让人用红漆写了八个大字:卖假坑农,丧尽天良!
  
  柳三爷见了止不住流泪,他二话不说当即就把红门背到了身上。张老汉连叫使不得,去夺他背上的红门,却怎么也夺不掉。
  
  柳三爷一字一句地说:“俗话说父债子还,今天我要让乡亲们知道子债父还!我拿不出这一大笔钱赔偿乡亲们,但我要把这扇门背回家,让乡亲们知道我心里欠大伙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乡亲们好受点!”
  
  张老汉叹息道:“三爷,你是什么样的人大伙都知道,那是你儿子做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这又是何必呢?”
  
  柳三爷摇头:“我没教育好他,有这样的儿子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其实,前些日子柳三爷没少去县城找柳永峰,甚至还想去法院告儿子,可法院的人告诉他起诉要先拿出证据,柳三爷哪有什么证据?最后也是只能跟着乡亲干生气。
  
  此番柳三爷背上红门,不禁号啕大哭,那哭声无比惨烈。村里的老人听了全都傻了,说柳三爷的这哭声,要比当年他哭自己的爹娘哥嫂时还要惨上百倍,更让人肝肠寸断。
  
  柳三爷背着红门还没到家就死在了路上,那扇红门压在他瘦小干枯的背上,看的人无不心酸。
  
  柳永峰听说自己的爹死了,而且是背红门累死的,当即便报了警,非要让警察查出那个在他们门上写字且摘了他们家院门的人。
  
  柳永峰住在县城,柳三爷的老伴也早就去世了,只有柳三爷自己一个人住在柳家村,因此警察找不到知情人,只有从红门上的字着手调查,查来查去最后发现这红字竟然是柳三爷自己写上去的。而酒鬼胡二也提供了一个情况,那天夜里他喝酒回家,在半路上还碰见过柳三爷,见他用脚蹬三轮车带了一扇门。当时自己喝高了,问柳三爷带门干什么去,柳三爷说是想卖门还债。
  
  真相终于大白,柳永峰羞愧不已,终于赔偿了乡亲们的损失并投案自首。
  
  柳三爷的丧礼是全县的乡亲自发操办的,在丧礼现场放了一扇巨大的气模红门头,上面写了一副对联:为家人为抗日背红门悲振四海,为乡亲为大众背红门情动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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