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遭劫
索祺祖上是大清镶黄旗的武将,也曾显赫一时,但到了道光年间,家道中落,风光不再。为了维持生计,索祺托在内务府织造处管事的表叔,谋得了一份差事。
这天,表叔从内务府王总管那儿回来,交给索祺一个贴着黄色封条的箱子,让他尽快把东西送往苏州织造局:“箱子里装的是皇上的紧要物品,你快去快回,不能出任何差错!”
索祺看那口箱子,长不过三尺,宽也就二尺左右,掂掂分量,也不像装着什么重物,就问:“这里面装了什么宝贝?”
表叔摆摆手道:“这个你就别管了,送到苏州织造局,他们那里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索祺闻言不敢怠慢,选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大伙儿脱下官服,换上便装,策马离了紫禁城一路往南而去。为了掩人耳目,索祺又买了不少干货野味等物品,和那口箱子一起装在推车上,扮成是去南方做生意的商队。
一路上马不停蹄,这天,刚到山东地界,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伙蒙面土匪,个个持刀带枪,二话不说便上来哄抢。索祺临危不惧,拔出剑,带领手下奋力抵抗,可最终寡不敌众,几名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一车货物眼看就要落入匪徒之手。
索祺无路可退,拼死一搏。刺伤几名蒙面匪徒后,索祺好不容易挨近了推车,刚要去抢那个箱子,忽然眼前人影一晃,已经有人赶在他前面,把那个木箱抱在怀里了。索祺挺剑奋力一击,但那人武功高强,一个旱地拔葱,已经全身而退。索祺的剑锋只在那人的右手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东西得手后,匪徒一下子四散逃匿,踪迹难寻。索祺清点人数,连自己只剩下三人,且都挂了彩。他们三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丢了皇上的东西,命是保不住了,若能追回失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只凭他们三人断无能力办妥此事,念及此,索祺决定亮明身份,报官。
二、追查
听说皇上的东西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劫,山东巡抚卢大人大惊失色。他一面安排人好好安顿索祺等人养伤,一边派手下紧急调查。
厢房内,索祺向卢大人说出自己的疑虑:“我总觉得,那伙强盗像是有备而来,他们分明是冲着那口箱子来的!”可是,除了表叔等少数几人,谁也不知道索祺押送的是皇帝之物,这群匪徒又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
卢大人官位比索祺高,但不敢轻易得罪在宫里办事的人,便小心翼翼地问:“索老弟,你能否告知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何物品,下官也好派人去黑市上查探。”
索祺挠挠头:“大人,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在箱内装了什么。”
卢大人皱起了眉头。正犯难时,手下来报,查到那伙强盗的底细了,他们原本是猛虎山上啸聚的一群土匪,平时没少干打家劫舍的事,但鲜少对过往商旅动手,这次也该当索祺倒霉。
事不宜迟,卢大人立刻调派人手,浩浩荡荡出发围剿猛虎山。索祺不顾身上有伤,执意要一同跟随。
几百名兵丁把猛虎山围了个密不透风,卢大人带领一队精兵,直接冲杀上去。谁知,猛虎山的土匪老窝里却安静异常,众人心疑有诈不敢冒进,索祺却管不得那么多,自告奋勇进去一探究竟。
谁知等他进去一看,彻底傻了眼。只见大大小小十几个土匪,东倒西歪,身体僵硬,早已经见了阎王。
索祺压住内心惊惧,四下里细细查找,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箱子。可是,箱子的封条被撕,锁也被砸,里面的东西早已经不知去向。
卢大人也进来了,他和办案经验丰富的几名手下商量后得出结论:劫匪肯定是因为分赃不匀,引起内讧,乱斗送了命。
兵丁们将一具具尸首抬出去,并列安放在一片空地上。仵作一番检查后说,这些人都是中毒身亡。索祺过去挨个儿查看,并没有发现哪具尸体的手背上有伤痕。难道当日被自己用剑划破手背的那名贼人,正是携带赃物、杀死自家兄弟的亡命之徒?可是茫茫人海,该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卢大人苦着脸道:“索老弟,我看,你还是回宫里去吧,负荆请罪,但求自保。我也要上一份请罪的折子,希望皇上开恩,千万不要怪罪下来。”
索祺也明白,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回失物了,现在回去顶多是个办事不力,要再不如实汇报,那可就有欺君之罪了。无奈之下,他和另外两人只得打马回头,灰溜溜地回到了京城。
听说箱子被劫,道光皇帝大怒,幸好内务府的王总管挺身求情,索祺等人被各打了八十棍,罚了一年的俸禄,但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三、真相
这天,索祺正趴在炕上养伤,门口有声响,原来是表叔来探望他。因为丢了箱子的事情,织造处也受到了连累,索祺心存愧疚,挣扎着想要起身迎接。
表叔忙按住他,道:“别乱动,一切等养好伤再说。”
索祺道:“表叔,伤是小事,可我心里实在是太憋屈了!我们一路上小心谨慎,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其他商队几十车的货物,你说那一伙强盗,谁都不抢,怎么就偏偏抢我们那一车货呢?”
表叔摸摸下巴,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情是没有答案的。以后你多干事,少说话,表叔保证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说着,他一挥手,一名侍卫捧着一个装着银锭的盘子进来了,表叔解释道:“这些银子是王总管和我给你的汤药费。”
索祺看那叠在一处的银锭,少说也有几百两,哪敢收下:“王总管已经救了我一条小命,表叔您对我又诸多照顾,我哪里还有脸收这钱啊!”
表叔笑笑,道:“你也别推辞了,给你的就是你的,只要你以后好好地替王总管和我办事就行了。”说着,他示意那侍卫将银子放好。
侍卫就走近了,将盘子放在了索祺的炕头上。索祺还想再推辞,忽然眼睛一瞥,正好看到那侍卫的右手背上有一条淡淡的伤痕,那伤口刚刚结痂,显然才伤了没几天。索祺心头一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赶紧收下银子,再不敢多说什么。
表叔喝了一口茶,起身要走。索祺实在忍不住,悄声问:“表叔,我最后问您件事儿,那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表叔听了哈哈一笑,道:“箱子里的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见索祺一脸茫然的表情,表叔又道:“箱子里装的,是皇上的两条破裤子。”
原来,道光皇帝生性节俭,裤子破了也舍不得换,让内务府打上补丁。内务府的人为了捞油水,又欺负皇帝不懂行情,补一条裤子的报价竟然高达一千两白银。
前不久上朝时,道光皇帝看到军机大臣曹文正朝服的膝盖上也打着补丁,就问他需要多少银子,曹文正一时没反应过来,就随口说三钱银子。道光一听,勃然大怒,召来内务府的王总管质问。王总管不慌不忙地解释说:“皇上的裤子是有花的湖绸,剪了几百匹绸才找到对应相配的图案,而且要送去苏州织造局,请那里的高手缝补,一路上的护送费也要很多,因此一千两是非常合理的。”道光无法反驳,只得认了这笔账。
王总管却知道皇帝虽然表面上不再追究,但心里依然对高价补裤子的事耿耿于怀,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为了体现给皇上补一条裤子有多么不容易,王总管和索祺的表叔故意设计了一出抢劫的好戏。他们先派遣索祺护送箱子去苏州,随后又安排手下半路抢劫。为了把戏演得逼真,那名手下特意找到当地的盗匪,放出“内幕消息”说有珍宝从宫里出来,引诱他们半路抢劫。当匪徒们在庆功宴上打开箱子,才发现搏命抢来的只是两条破裤子时,那人早已在他们的酒菜中下了剧毒,庆功宴成了匪徒们的鬼门关。
自己的裤子都被人给劫了,道光帝虽然一肚子的火,可实在不好意思把事情闹大,只得把气撒在索祺几人身上,处罚了事。
王总管等人满以为经此一事,道光皇帝再不会因为打补丁太贵而为难内务府了,谁知道道光帝被他们一刺激,反而想出了一个省钱的好办法:他娶回来的二十几个嫔妃不都闲着嘛,从此以后,宫里缝缝补补的事情,全都交给她们去做。虽然手艺差一点,但一想到这样就省下了大笔白花花的银子,道光皇帝也就无可挑剔了。
虽然道光皇帝想尽各种办法厉行节俭,却始终无法改变清朝官场的腐败,大清王朝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走向没落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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