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芝山又吸了几口,感觉浑身上下突然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在一片烟雾中慢慢地飞腾起来,只见烟雾逐渐变得稀薄,前面出现一片琼楼玉宇,虎鼓瑟,鸾回车,娇美仙女一个个笑嘻嘻地迎上来……吴芝山心说:这就是烟戏的入门训练吧?先从内心幻化出美景、人物来,才好在接下去的表演中悉数表现出来。师父为我也是煞费苦心了。
吴芝山在这里衣食无忧,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吸食福寿膏。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他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不吸福寿膏就会浑身难受的地步,而裘老板并不出来相见。
这天,小厮进到包厢,手里拿着一本账簿,拉起正沉迷在幻境中的吴芝山,说道:“喂喂,起来,你这半个月赊了白银共计三百两,是时候结一下账了。”
吴芝山一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问道:“赊账?裘老板呢?我要找裘老板。”
小厮冷笑一声,说:“裘老板不在。他在与不在,你都得结账。”
吴芝山正色道:“我身上没有银两,银子都在我父亲手里。你让我见一见裘老板,我有话要问。”
小厮说:“实话告诉你吧,裘老板传过话了,他说你今天必须结账。他还说了,如果你拿不出银两,可以从你父亲的书房里偷偷地拿书,一本书抵一两银子。”
吴芝山心中惶恐起来,他嘴里喊着“裘师父”,再次要闯出去,门口闪进来两名大汉,一把将他推倒在烟榻上。
吴芝山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上了裘老板的当,原本一门心思想学烟戏,不想竟被骗吸食了昂贵的福寿膏,不交银子就别想出去了。
一本书可抵一两银子,这倒是闻所未闻,吴芝山不觉动了心思。父亲久病,很少去书房,那些书也就成了无用之物,有什么稀罕?就算全偷拿出来,想必也没什么妨害。
不过,吴芝山终究怕父亲知道自己的事儿,立刻同意去家里偷书。小厮马上安排了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由两名大汉押解着去了赵家庄。
3。进城寻子
这半个月,吴峥嵘不见吴芝山回家,正胡思乱想,突然见吴芝山走了进来,作揖喊了声“父亲”。
吴峥嵘见吴芝山脸色发灰、脚下发虚,顿时起了疑心,问道:“你这半个月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怎么这么憔悴?”
吴芝山答道:“近日在朋友家小住,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好多了,您不用担心。”说着,他进屋去了。
到了后半夜,趁父亲睡熟,吴芝山引着两名大汉蹑手蹑脚地进入书房,将书架上的书搬了个干干净净。既然这书能当银子使,何不趁机将这便宜占满?吴芝山一口气搬完书,立马哈欠连天,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流下来,在返城的马车上,他迫不及待地又吸上了福寿膏。
隔了几日,吴峥嵘走进书房,看到书架上空荡荡一片,吃了一惊,连声呼叫吴芝山,无人应答。他到村里找到平日里与吴芝山相好的几个泼皮一问,这才知道半个多月前吴芝山拜师学习烟戏的事。又问所拜何人、长得什么模样,泼皮们细细地描述了一番。吴峥嵘听完,暗暗心惊,联想到前几日儿子苍白的脸色,暗道“不好”,急忙赶回家中,稍加收拾,就骑马出门,往江宁城驰去。
半日后,吴峥嵘进了城,直奔城北烟馆一条街,不多时,就站在了福兴昌烟馆门口。
有小厮热情招呼:“您往里请。”
吴峥嵘问:“你们老板姓裘?”
小厮问:“是姓裘,您找我们老板有何贵干?”
吴峥嵘又问:“上个月,裘老板是不是带回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住在这里?”
小厮警惕地看了吴峥嵘一眼,回道:“不知道。看您问东问西,到底是进来还是不进来?”
吴峥嶸坚持道:“我找裘老板。你就说,他的老朋友吴峥嵘来了。”
小厮一听,这人怕是有些来历,就让进大厅请他坐下,飞跑着进去报知裘老板。
不一会儿工夫,裘老板走了出来,远远地招呼道:“哎呦,不知吴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吴峥嵘见到裘老板,面色一沉,说:“废话少说,我儿子吴芝山是不是在你这儿?”
裘老板“哈哈”一笑,说:“不错,你儿子是在我这里,不过,他不知怎么回事染上了福寿膏的烟瘾,如今正在包厢里享受呢!”
吴峥嵘伸手“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站起来暴怒道:“多年前的过节,你我之间解决就行,何必要扯上我的儿子!”
裘老板“哼”了一声,说道:“父债子还,自古以来的常理。当年,你坏我生意,毁我名誉,二十年来,我一直记在心头,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你,这叫此仇不报非君子。”
这一切,还要说回二十年前。那时候,吴峥嵘因擅长烟戏,在烟馆一条街经营了一家旱烟馆。突然有一天,裘老板来到这里,在对面开了一家烟馆,也经营旱烟。不久,鸦片进入江宁城,裘老板将旱烟抛弃,头一个做起了福寿膏的生意,引得老百姓争相吸食、欲罢不能。
吴峥嵘亲眼看到那些人吸食上瘾,不长的时间,变得骨瘦如柴,精神颓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些人为了吸食鸦片,典当家产、卖妻鬻子、抢劫偷盗,简直不择手段、无所不为,最后倾家荡产、骨肉分离。
经反复查访,吴峥嵘得出结论,鸦片是祸国殃民的毒品,必须坚决取缔。出于义愤,吴峥嵘联合了当时的一些有识之士,还有烟鬼的家属,围堵了裘老板的福寿膏烟馆,逼迫其关闭烟馆,并让他发誓不再售卖鸦片。从此,两个人结下了仇。
不久,吴峥嵘的妻子难产而死,他也因悲伤过度引发了剧烈咳嗽,屡吃中药未能好转,后来请西医诊治,结果诊断出肺部长了瘤子,西医认为是长期吸食旱烟所致,经过治疗,基本好转,让他回去静心养病,叮嘱他不能再吸烟,否则有复发丧命的危险。吴峥嵘这才认识到不仅是福寿膏有毒,即便是旱烟也能害人。更何况得罪了裘老板,随时可能遭到报复,于是停止了烟戏表演,关掉了旱烟馆,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吴芝山,悄然迁往赵家庄。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吴峥嵘说道:“没想到,你后来到底还是开了鸦片烟馆。”
裘老板冷笑道:“让你耽误了我几年生意,损失不少银子。不过,现在福寿膏越来越受欢迎,我这烟馆才得以重新开张,但坏我财路的仇,我可没忘。这二十年来,我走遍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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