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 值夜
王明负责歌剧院的值夜工作,四十多岁,憨厚老实又有点儿嗜酒,大家都喊他老王。老王喜欢看电影,特别是喜剧片,今晚看夜他依然一个人吃完晚饭喝上两杯,然后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看喜剧片,把电视的声音开得特别大,正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仿佛听到从工地那边传来奇怪的声响。老王立起耳朵听了半天接着就没什么动静了,他提起照明灯起身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职责所在他要去看个究竟。
老王提着照明灯,顺手抄起了一把消防斧,最近总有一个流浪汉在这附近转悠,这个是用来吓唬人的。一路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伴随着他的脚步的只有窗外的雨声,他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房间一个接一个地亮起灯又熄灭,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北茫歌剧院的宿怨太多,那些听说过的、不好的事儿就一股脑儿灌进脑海,仿佛唤醒了沉睡在心中的记忆。
在老王还小的时候,大人们总是特别严肃地提醒他不要靠近歌剧院,说那里面有吃人的妖怪,他偏不信邪跑到门口,虽然人家没让他进去却也被大人狠狠地揍了屁股。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人命案,好几个人都死得很离奇,有人以讹传讹地说是歌剧院里藏着一个变态杀人犯,但是警察们很快证实那些人都是意外死亡,事情最后只得不了了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随着时间地推移渐渐被淡忘。老王本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和这座邪门的歌剧院有什么交集,而事实上,他人脾气不好,又因为酗酒出错丢了工作,生活上的压力让他喝得更厉害,然后开始打老婆,接着老婆就和他离了婚带着孩子走了。生活所迫,他不得不接下了看夜的工作,终于还是住进了歌剧院。
到了演播大厅的门前,他感觉酒劲有点儿上头,双腿不听使唤地打着颤,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斧子,舞台上一片狼藉,舞台也被砸坏了,如果是流浪汉进来捣的乱,这可太糟糕了,可能还要赔偿。
老王连忙跑上舞台查看损失,动物的眼睛在夜里显得特别亮,看得人毛骨悚然,不知从哪里地底下钻出来的老鼠,三五成群、吱吱地叫着,没头苍蝇一样冲了过来,又绕开老王夺门而逃,因为紧张脚下一个打滑摔在地上,手里的东西都给他扔了。老王啐了一口,狠狠地想,明天就出去再卖一堆耗子药,能吃能喝的都给他撒上药,把你们这些害虫斩草除根!接着,他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一阵阵可怕的呜咽声充满了整个大厅,掉在地上的照明灯射出一道光,断碎的木板中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痉挛地抽搐着,上面沾满了血水,一片鲜红,向老王这边抓过来,那呜咽声不停地在耳边萦绕。
老王惊叫着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摸过身边的那把斧头,没命地向那只血手砍去,一下、两下、三下……那只手终于不再动了,血肉模糊,手指也不知去了哪里,但是那可怕的呜咽声却依然不绝于耳。
老王抱着斧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大厅,他要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马上,现在!背后那恐怖的声音仿佛在追逐着他,就算耳朵已经听不到了也会在心中挥之不去。他大步冲到歌剧院的大门,要命的是这门却打不开了,他没命地用肩膀撞又用斧头砍,可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他被困在这闹鬼的地方了!
那鬼要杀死他,那只满是血的鬼爪子!老王胆战心惊地想。一楼的窗户上都装着铁艺窗框,即使是斧子也难以在短时间内砍断它,不得不另寻出路,老王突然记起来歌剧院二楼还没有完全修好,有几扇窗户还没来得及装上铁艺窗框,从那里应该可以逃出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端着斧头往楼上爬,转个弯到了通向二楼的阶梯,窗子投下的光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老王虽然有点儿蒙,但还是一眼就看出那个人是谁,因为这斧子就是为了他准备的。就是老王亲手把他赶出歌剧院的,在整修之前,总有不怕邪门的人把废弃的歌剧院当成临时栖身地,就比如这个拾荒的疯子刘。歌剧院开始休整之后,疯子刘还是经常疯疯傻傻地在附近转悠,有好几次都被老王拿着消防斧追出去。
大门紧锁着,疯子刘浑身湿透,不用问肯定是从二楼窗户爬进来的,老王疾步走上去,想问问他是从哪里爬进来的,告诉他这里的邪门,让他带他一起离开。一时心急又借着酒劲儿,老王打了个趔趄,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撞上了疯子刘,手里的斧子也落在他背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双手的虎口被震得生疼。
老王的眼睛中倒映出疯子刘那张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的脸,他想要解释,可是已经太晚了,疯子刘用尽全力地撞向他,身后就是下楼的阶梯,他声音卡在喉咙里随即化为一声尖叫。老王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像是飞起来一样往后倒去,他重重地摔在台阶上,头骨断裂的声音那样清晰,几乎震碎了耳膜,然后他听得到血流淌的声音……
老王并没有马上断气,他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疯子刘,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去找医生,我还有救!去找医生,我还有救!
最后,疯子刘仓皇而逃的身影定格在他浑浊的双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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