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人图
黑色的云爬满了天空,天色暗了下来。冷风骤起,像从角落里蹿出来,冰凉沁肤。
季萱哆哆嗦嗦抱紧了膀子,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时不时四处张望,目光警惕胆怯。
小区里的树木被风吹得呜呜作响,零乱的树枝在夜色中晃动诡异的影子。季萱的脸绷得紧紧的,眉毛拧在一起,走着走着,她突然大喊起来:“她来了,她又来了!”然后嘶叫着向前边狂奔过去。
我马上追了过去,季萱忽然没有了踪影。我在树林里搜了好几遍,才发现她正蜷缩在单元的门口,身子抽搐成一团,断断续续地念叨:“走开,快点走开,离开我!”
我把季萱抱到床上的时候,她的身体仍在颤抖。我给她盖好了被子,看着她惨白的脸,被汗水浸湿的额头,忧心忡忡。
我轻轻对她说:“睡吧,没事的。”
季萱平静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窗外的风仍在肆虐。
大概是半个月前,季萱对我说她晚上做梦,总会见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女人的裙子悬空,在地板上飘来荡去,看不见她的脚在哪里。她的脸非常可怕,长发枯萎,额头光秃,眼眶凹陷,睫毛遮住了整双眼睛,黑洞洞的。她从不发一言,只是有时从长睫毛里露出一道绿光,然后狞笑着转身离去。
那几天,季萱吓得不敢入睡,只要闭上眼,那个女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窗子透过来的风把窗帘吹乱了,窗帘的外面,浓重的夜色快把心脏都碾碎了。我趴在季萱的床边一动不动,睡意上来,不知不觉闭了眼。恍惚中,感觉有女人的裙子抚过地面,我惊坐起来,眼前果然有一个女人,白纱裙子,长发曳地,眉眼之间阴郁怨戾,正向我飘来。
我从床头摸到一个花瓶狠狠地摔过去,女人不见了。这时我发现墙壁上有一幅画,虽然周围很暗,但仍能看出来画上是一位美貌女子。
我长嘘一口气,转眼,天亮了。
2.预言家
第二天,我告诉季萱昨晚的经历。季萱似信非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墙上的画。画上那个古代美人脸如银盘,眉似青黛,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
这幅画是季萱的父亲托一位朋友拍卖来的。据说是明代一位水墨大师的作品。刚拿回来的那天,季萱就央求父亲把画挂在她的房间。当她把这幅画展开的那一刻,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据父亲的朋友说,这幅画的原型是明代一位权贵屈死的小妾。为了纪念她惊世骇俗的容貌,曾见过她的一位画师就留下了这幅真迹。
围绕这幅美人图,还有一种传说。传说把这幅画挂在房间,美人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季萱觉得这个说法有趣,无非是男人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她怎么就会出现在梦中?
季萱的父亲曾说:“女人在眼前,让人心旷神怡,女人在梦里,会让人心惊胆战,看她来的是不是时候。”
这些话一时传为笑谈,所以,季萱是不以为意的,不承想,后来,这幅画真的成了她的梦魇。
季萱的表妹小妍不大喜欢这幅画。小妍每次看到它都嗤之以鼻,一副不屑的样子。小妍说:“这个女人看似貌若天仙,其实她眼里有种幽怨,周身都是阴森之气,有不祥的感觉,把它挂在屋里真是大煞风景。”
季萱不在屋里时,小妍都不敢直视这幅画。她怕她的魂被她吸了去,或者被她盯住便要倒霉。
只是奇怪的是,季萱发现小妍的说法也并非没有道理,她的担忧似乎在一点点被证实是对的,比如,季萱骂过的好色上司,有一天洗澡时突然被水烫伤了;与季萱同一个部门的长舌妇周姐,曾背后对她说三道四,某个下班的路上居然被劫;还有很多事,好像真的如季萱所愿一样,被她诅咒过的人一个个受到了惩罚。
季萱对这幅画越发喜爱起来,它成了她的宝物,发泄怨恨的道具。她每天上班前都要走到它面前伫立片刻,像吸取魔力似的,下班后也会先到画像面前,仿佛在顾影自怜,然后唠唠叨叨,不知所云。季萱沉迷在这种灵异、神奇的感觉中无法自拔。
父亲下葬的那天,季萱悲伤得不知所措。她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没有头绪,没有表情。她说,她躺到床上就感觉还有个人在地上游荡似的,隐隐约约有裙子沙沙的声音。
季萱的心情很乱,她不想让父亲葬在城西的墓地,因为那里的山已经变成风景区,季萱觉得太吵闹了。果然,那天,父亲没有葬在城西,而是葬在了季萱钟意的城北,因为城西的墓地当天被民政局勒令改造,所以这件事又遂了季萱的心愿。亲友们都很纳闷,而季萱也很惊奇。
直到有一天,季萱开始恐惧起来,那是在安康死后。安康是季萱的同事,那天,安康把季萱的财务报表弄丢之后,季萱坐在自己的床上气急败坏给安康一顿臭骂。那份报表是季萱一周的心血,最主要的是安康除了几句道歉的话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表示了,这让季萱十分恼火。
而当季萱得知安康在泳池里溺水身亡之后,她彻底惊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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