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以为,在温室里成长的花花草草非常短命,稍稍放在太阳底下,又或是经历一场真正的风雨,那花必是破败,那草也一定是活不了。
所以,我是看不起黄树林这个人的,整日里捣弄着他的那些盆景,还搞什么园艺培训,殊不知,我一乡下人,什么争艳斗芳没见过?去他家,离家门还有一公里都能闻到一股俗气。
但毕竟是同学,我和他不存在什么仇恨。想当年他偷懒,没考上大学,靠着父亲在县城有个一官半职,竟然做起了生意,把方圆几百里的林子给包了下来,结果各种闹腾,钱肯定是赚到了,听说光政府补贴就够他半辈子花了。
我大学毕业,虽说早早加入了月光族,但骨子里还是有那份追求的,穷人出身,但始终相信,只要愿意奋斗,这个社会还是有向上的途径,就像我教育自己的孩子,很简单,努力努力再努力,除了读书,我告诉他,你别无选择。
黄树林看见我,一边捣弄他的盆景,一边说:“来,看看我这盆迎客松,是不是有坚韧不拔,傲立群雄之势?你看它透露出的那份豪放,特别配你,送你了。”我说:“不敢当,再说了,我还是喜欢那种在风雨中锻炼出来的真风景。”
我这话有点挑衅,但黄树林并没有生气,只是指着我笑了笑:“你呀,还是这脾气。”然后,话锋一转,“孩子的事情搞定了吗?”
对了,差点忘了说正事,来找黄树林,说得好听叫为了孩子前途,说得不好听就是来借钱。我本来想不出这一出,但黄树林说:“我都打听好了,你家孩子被英国那啥大学录取了,你竟然因为没钱想让孩子放弃,这太可惜了。再说,钱我有啊!”
黄树林当然不会白给我钱,他家孩子压根考不上国内大学,就准备花钱送去英国,可孩子一个人过去不放心,英语又差,于是就想和我结盟,他借钱给我,我的孩子得照应他的孩子。
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孩子,我在心里嘀咕,恐怕是很难照顾到位啊。黄树林便说:“放心,我家那妞除了学习不好,各种能力强得很。”
我不置可否,离开的时候,黄树林硬是把他那盆号称价值数万元的迎客松送我,我拿回家,随便扔在了乡下院子里。
整个冬天,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和黄树林合作,我的孩子可一定是要在风雨中长大,才能真正强大,可他的孩子,肯定是温室里待惯了,这是一次艰难的选择。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年后的春天,因为那天,我偶然发现那盆景里的迎客松在经历风吹雨打后,竟然还绿意盎然,挺拔在院子里,而周边的其它花花草草早已凋零。我疯了似的冲到后山松树林,那些在大自然成长的松树虽然还在,但却显得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黄树林竟然没有骗人,他说自己通过加入有机肥,给迎客松注入的营养足够它经历任何风雨。也就是说,他号称给自己的孩子进行了国际一流的艺术培训、交际培训也不是假话。我突然有一些恐惧,他的孩子在温室里成长得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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