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斜阳路32号院是一个大杂院,里面住着十几户人家,天气热,整个院子泛出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蒋玲在前面带路,陈颂和胡跃在后面跟着。七扭八拐后,进到里面的一间小房里。蒋玲简单介绍,这是马晓莀他爸单位分的房子,他们一直住在这里。这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屋里放着一张床,再加一组柜子,还有一张饭桌两把椅子,再就是一个双人沙发,促狭得转身都困难。陈颂随口问道:“你家孩子呢?”蒋玲说:“住我妈那儿。”陈颂又问:“马晓莀一宿没回来,你怎么也不找他?”
蒋玲苦笑着说:“他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
蒋玲接着介绍了马晓莀的基本情况。几年前,马晓莀跟同事发生纠纷,失手把同事打伤,赔了钱,还判了刑。他出来后性情大变,玩世不恭,再加上找工作处处碰壁,他干脆不再找活儿干了,成天在社会上晃。开始她还劝几句,可马晓莀根本听不进去。她懒得再说,也就随他去了。
陈颂问道:“他平常都结交什么人?”
蒋玲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跟他说过,他交往什么人,我不管,但有一样,不许带到家里来。这点他倒听。”
从马晓莀家出来,陈颂说:“得去银行调下马晓莀的交易记录。”胡跃忙着应了,打电话找了队里的两个人。他问道:“陈队,你怀疑马晓莀收黑钱?”陈颂点点头:“他妻子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做小时工,可你看他那身行头,值不少钱。他不可能从家里拿钱,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下午,两路人马陆续回来了,带回的消息却不妙。去银行的侦查员们带回了马晓莀的银行流水,最近几个月并没有大笔的进项。对砂轮厂家属楼的走访结果更让人沮丧,没有谁家的花盆落到楼下,只有六楼一户人家养了金边虎皮兰,但花仍在。倒是有人听到花盆摔碎的声音,但没起来看。大约是在凌晨3点,四楼的居民被那声音吵醒了,上了一趟厕所,习惯性地看了看表。
胡跃气道:“肯定有人在撒谎!不想揽这个责任呗。”
陈颂摆摆手说:“凌晨3点,人们都在睡觉,没人去动花盆,又没有风,也没有地震,甚至没有大车经过,花盆怎么会掉下来呢?那个花盆很大,也很重,不会轻易就掉下来。”胡跃说:“可是,楼上掉花盆砸伤行人的事,也发生过呀。”陈颂笑了笑:“偶然的事可能发生,但并非发生的事都偶然。”
这时,法医拿着尸检报告进来了,陈颂详细看了看,就转手交给了胡跃。胡跃轻声念道:“死亡原因为钝器伤。死亡时间应在13日晚上10点到12点。”胡跃抬起头,呆呆地望着陈颂,简直要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陈颂说道:“从尸检报告可以看出,马晓莀是被杀害以后弃尸在明光街的。也就是说,明光街是伪造的案发现场,并非第一现场。现在咱们要兵分三路了,一路去调明光街附近的监控,一路去调马晓莀的通信记录,胡跃你跟我走。对了,你换上便衣,坐我的车去,别搅了人家的生意。”胡跃忍不住问道:“咱们上哪儿啊?”
陈颂说:“蓝月洗浴城。”
两个人上了车,胡跃还有点儿迷惑,陈颂给他答疑解惑:“从马晓莀口袋里拿出的钱包,里面有张蓝月洗浴城的贵宾卡,说明他经常出入其中,没准儿能找到什么线索。”胡跃一拍脑袋,他只想着把此案定性为高空坠物砸死人了,就没再仔细看,他愧疚地说:“我还是先入为主了。”
很快,他们就赶到了蓝月洗浴城。经理看了他们的证件,忙赔上笑脸,问他们有什么事。陈颂说要查马晓莀的入住记录。经理带他们来到前台,输入马晓莀的姓名,他的入住记录全出来了。陈颂的目光定格在4月6日,晚上9点,马晓莀入住,11点30分他又离开了。陈颂对经理说,要看这段监控。经理带着他们来到监控室,调出那段视频。
马晓莀来到洗浴城,先进浴室洗了澡,然后又来到休息大厅,躺在靠近角落的一张床上,装着睡觉,但只要有人进来,他就不时地睁眼看看。10点40分,有个人走进了休息大厅。胡跃不禁小声惊叫道:“宋先生!”陈颂不认得宋先生,但看着也有些面熟。宋先生也选了张靠近角落的床位,脱了衣服锁进柜子里,然后进去洗浴了。
马晓莀迅速躺到宋先生的床上,掏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就拧开了锁,掏出宋先生的手机,拨了电话。打完电话,他删除了那条通话记录,就把手机关机,然后锁好柜门,回到自己的床上,穿好衣服,迅速离开了。
胡跃惊道:“那天晚上的假警,是他报的!”
陈颂森然道:“传讯李晓涵!”
四、
警员把李晓涵带进来时,陈颂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是个标准的理工男,穿着朴素,脸上的皮肤粗糙发暗,表情有些木,戴着眼镜,胡子稍长,头发也有些乱,像是有些日子没精心打理了,或许从来也没精心打理过。
过了好一阵,李晓涵才问道:“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儿吗?”陈颂说:“马晓莀死了,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李晓涵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陈颂不解地问道:“你一个搞软件的,上学的时候,又是学校的高才生,而他呢,就是一个社会混混,按说,你俩没有交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晓涵回答:“很偶然。一次他带着孩子来上课,抱怨我们的线上程序太繁复,不好操作,被我听到了,我就去征询他的意见。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陈颂不觉笑起来:“马晓莀的孩子一直跟姥姥一同生活,他又怎么会带她去上课?李晓涵,瞎话总会有漏洞的,一个瞎话,往往要用一百个瞎话去圆,那就会暴露出越来越多的漏洞,你终归会圆不上的。”
李晓涵看着他,不说话。
这时,去银行调查的民警推门进来,交给陈颂一沓单据。陈颂看了看,抬头问李晓涵:“一个星期前,你取了五万现金,做什么用了?”
李晓涵说:“给马晓莀了。”
陈颂稍稍有些吃惊:“为什么给他这么多钱?”
李晓涵说:“他给我做一笔业务。”
陈颂忙问:“什么业务?”
李晓涵摘下眼镜,在衣角儿上擦了擦,重又戴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脸色更加阴郁了。缓了好一阵子,他才开了口——
李晓涵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应聘到教育机构做技术员,收入还算不错。后经人介绍,认识了妻子孟亚男。孟亚男打小在城市里长大,看中了他的老实、挣钱多,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就谈婚论嫁了。这时,孟亚男提到了房子问题。
以李晓涵的收入,还贷款是没问题的,但首付是一个大问题。李晓涵父母只好卖了老家的房子,又跟亲戚朋友借了几十万,凑了钱给小夫妻二人。
但婚后李晓涵才发现,俩人的兴趣爱好根本不在一个点上,矛盾越来越深,李晓涵干脆想到了离婚。孟亚男则说房子是夫妻共同财产,一人一半。李晓涵越想越气,自己的父母辛苦付下的首付,怎么能一人一半呢?他就钻了牛角尖儿,想到若是把孟亚男杀掉,这房子就全是自己的了。
陈颂问道:“你们俩商量这事儿,是在什么时候?”
李晓涵想了想说:“大约十几天前,晚上,在嘉乐饭庄。”
陈颂又问:“这些天马晓莀一直没动手,你催他没有?”
【寻凶】相关文章:
2.米颠拜石
3.王羲之临池学书
8.郑板桥轶事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