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大伟下班回家,他爹老栓头递来一张银行卡,说:“明儿个,你去银行给俺取一万块钱,顺便捎一个红包。”大伟疑惑地问道:“爹,您准备给谁包红包,数额这么大?”
老栓头瞅了眼站在旁边的老伴,轻声叹道:“给老家你二奶奶,听说后天是她八十岁大寿,俺和你娘想回趟村里。”
大伟更加惊讶了:“爹,你们不是不待见她吗,咋要给她做寿?”
老栓头叹了口气,声音沉闷地说:“这事儿啊,说来话长了……”说完这句话,他却不吱声了。
说起这个二奶奶,大伟也不算陌生,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接生婆,接生水平甚是了得,村里像大伟爹年纪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她接的生,因此,她在村里很受人敬重。不过在大伟的记忆里,爹娘好像并不待见她,即便碰了面也不咋打招呼。后来,大伟在城里做生意做大了,就把老家的房子捐给村里,把爹娘接来和他一起生活,便彻底把农村老家的人情世事抛了个干净。现在爹娘忽然提起回村给二奶奶过寿,怎不让他吃惊呢?
第三天,大伟一早开着车带爹娘出门,很快就来到了村口。
几年没回老家,村里的变化真是不小,老栓头的眼睛湿润了,嘴里啧啧赞道:“变化太大了,这才几年工夫。”大伟也跟着感叹不已。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老栓头循声瞅去:“咦,那不是老屋的方向吗?”
“对呢。”大伟附和道,把车停在一个开阔地,领着老栓头老两口朝前走去。村人看见他们,纷纷打起了招呼,老栓头顺口问道:“村里今天谁家办喜事?”
村人说:“幸福院的二奶奶,今天她八十岁生日,村里自发给她过大寿呢。”
“幸福院?”
村人一拍大腿:“对了,幸福院还是建在你家老屋的呢!二奶奶做了一辈子善事,前些年她老伴走了,又无儿无女,村里人就把她接到幸福院供养起来了……”
听了这话,老栓头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一个初秋,生产队通知村里的男劳力去北山伐树。伐树是力气活,但挣的工分高,中午队里还管一顿猪肉炖粉条,所以男人们都想去干这活。家境贫寒的老栓头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胡乱扒拉了几碗稀糊,背着锋利的斧头就匆匆来到北山。
队长看人齐了,一声号令,现场顿时热闹起来。老栓头刚开始还能跟上节奏,但到后来,早上肚里的那几碗稀糊,随着上下飞舞的斧子和浑身冒出的汗珠,渐渐消耗殆尽;再后来,他每抡一下斧头都感觉有千斤重,尤其想到中午那顿猪肉炖粉条,干瘪的肚皮越发不争气了。此时离中午开饭还有一段时间,眼看着斧子再也抡不起来了,老栓头猛然间看见有棵松树上居然挂了个大大的蜂巢,成群结队的山蜂正围着蜂巢“嗡嗡”乱舞。老栓头暗自欢喜,那白嫩嫩的蜂蛹不正是安慰干瘪肚皮的好点心嘛!但他知道,山蜂攻击性强、毒性大,稍有侵犯,它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老栓头顾不了这么多了,立即穿好马褂,蹲下身把包袱里的饭碗拿出来放到一边,然后捡起包袱,抠了两个小眼洞,就把自己整个头都包裹起来。做完这一切,他又找来一根长长的树杈,小心翼翼地来到树下,对准蜂巢猛地捅去。
不巧的是,老栓头蒙头包袱的眼洞开得太小,仰头时眼洞错了位置,这一捅捅偏了,惹得群蜂暴怒不已。顷刻间,数以千计的山蜂循树杈而来。老栓头吓得扔下树杈扭头就跑。跑出数百米后,他跑不动了,一屁股跌坐在地喘起粗气来,边喘边把头上的包袱扯下。这时他只觉右耳一阵剧痛,原来有只山蜂一直蛰伏在包袱上,当他扯下包袱时便狠狠地蜇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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