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军一看就火了:“乱弹琴!你男人呢?”
治安主任的老婆说:“他昨天就去广东了,有人给他联系了一个建筑工地的差事。张主任,我男人也是身不由己,家里有两个孩子在读书,还有两个老人,负担重呀……”
张传军听了,知道治安主任去意已决。很快,村里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工地上冷冷清清,见不到几个人影……
又过了两天,村里不见了张传军的影子,一时间谣言四起,说张传军也出门打工去了。公路的事就此撂下,再也没人去工地了。
不料十天后,工地上重新响起了清脆的铁锤声。村民们好奇地跑去一看,都吃了一惊:原来,工地上抓钢钎的是张传军;抡大锤的人,虎背熊腰,正是张传军的儿子张学麟。一锤锤清脆的敲击声,回响在板舍的群山之间。
要知道,张传军的老婆死得早,他一手一脚把张学麟拉扯大,然后送张学麟去参军。两年前,张学麟退伍,在深圳给一个大老板当保镖,年薪五万。那时,乡干部一年的工资也不过五千元,张学麟的收入相当于十个乡干部。修路的时候,张学麟捐了两万,现在修路缺人手,在张传军的劝说下,张学麟辞去深圳的工作,回到板舍修路。板舍的老百姓还是有良心的,大家见状,纷纷拿着工具,重新回到工地上。一公里,两公里,三公里……公路像一条白色的云带绕山而下。
那天,大家都很高兴,因为公路已经修了三分之二,等打通了鹰嘴崖,公路的所有难点就都完成了。张学麟带着大家在鹰嘴岩上打炮眼。塞炸药、点引信、爆破,一切顺风顺水,就在清理岩石的时候,张学麟去撬一块大石头,没想到用力过猛,大石头滚下悬崖,张学麟脚下的散石没有了大石头的阻挡,带着他一起滚下了山……
大家在悬崖下找到张学麟时,遗体已经残缺不全,大家用白布裹着他,回去后就直接入棺封殓,生怕张传军看见伤心。张传军知道大家的意思,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吸烟,直到张学麟入土下葬。
一连三天,张传军粒米未进,第四天,张传军在众人的劝说下,开始喝稀饭。
修路死了人,大家认为不祥,有人吵着不想修路了,要求村里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讨论这事。
那天开会,村干部和村民代表一共有十人,有四人投了赞成票,说路修了三分之二,不修怪可惜的,同意继续修路;五人投了反对票,反对继续修路,说老一辈都是这样过来的,修路劳民伤财,何况已经死人了,今后如果再死人,谁对死者家属负责?四票赞成,五票反对,反对者占了上风。只剩下张传军没投票,可大家都明白,张传军也只能投一票,如果票数相同,这路就修不下去。
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张传军身上。自从张学麟死后,张传军就老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轮到他投票时,他先举起右手,说:“右手代表我,我赞成继续修路。”然后,他又举起左手,说:“左手代表张学麟,张学麟赞成修路。前治安主任辞职,张学麟在上一次村民代表大会上补选为村治安主任,他虽然去世了,但我作为父亲,有权替他投下这一票。”
张传军双手赞成,投下两票,六比五,赞成修路的成了多数。板舍的路继续修建,再也没有人吵着不修路了,连外出打工的前治安主任也回家跟着大家一起修路。一年后,这条绝壁上的公路终于修好了。
故事讲到这里,柳关华对朴恩培说:“我就是那个辞职的治安主任,现在,我享受着这条公路带来的好处,想为这条路修个地标,纪念老主任父子。”
朴恩培问:“老主任难道也去世了?”
柳关华叹道:“他积劳成疾,三年前去世了。”
朴恩培被这个故事深深地触动了,他对柳关华说:“您放心,半年后,我来修建这个地标。”
半年后,朴恩培回到板舍村,他用左手雕刻了两只高高举起的大手,托起“云中板舍”四个大字。
这半年,朴恩培苦练用左手雕刻的绝技。每当他遇到困难时,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老主任高高举起左手投票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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