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时,落下了星点雪花。一副挑担从巷口的拐角处闪出,颤颤悠悠、吱吱扭扭往这边来。
“热—羊杂!”
闷声沙哑的吆喝,吓飞了几只正在刨食的家雀,也把担子一头炉膛里的木炭震得火星迸溅,还把一扇漆红的街门吆喝开了。
街门里出来一老一小,小的一边叫着“姥爷”,一边扯着姥爷的衣襟往门外拽。
姥爷探身,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冲着担子喊:“卖羊杂的。”
卖羊杂的老汉刚走过去不远,听到喊声,停下脚,折回身来,颤颤悠悠地搁下担子。
姥爷说:“来两碗!”
“两碗—”老汉拖着长腔应和着,麻利地卸下一张小方桌、两个马扎稳在地下,便开始锅前忙活。
孩子坐下来,盯向锅,姥爷也坐下来,瞅着外孙。外孙的小毡帽顶上有几片碎雪花,姥爷抬手揩去。
一会儿,飘着葱、姜、茴香一应佐料香味的两碗热羊杂端上桌来。
姥爷眯下眼,对着碗抽抽鼻子:“香!”遂将眼前的一碗也推给了外孙。外孙看看姥爷,也不拒,抄起勺子吸吸溜溜地连喝带嚼起来。碗里腾着热气,热气在外孙冻红了的脸蛋周围缭绕。
“两碗吃得下?”老汉问姥爷。
“吃得下。”
“是孙子?”老汉又问。
“外孙!”
“我说呢,从没见过。”老汉道。
老汉重新扎紧围裙:“你这姥爷当的,这小子以后准孝顺。”
“咳咳,白搭!俗话说,‘外孙是条狗,饱了抹嘴走’,指望他孝顺?”
刚刚扯开话头儿,孩子那边已把两海碗的热羊杂吃光了。
吃光了该走,孩子却不走,回头看一眼姥爷,指指锅。
“我看你是肚里饱了眼不饱,再吃,撑死你个小崽子了。”姥爷口里骂着,拉起外孙要付钱走人。
老汉一边收拾碗勺,一边笑着说:“孩子没饱,就再来一碗嘛,姥爷忒抠。”
“你倒说我抠,白吃你一碗行吗?”
一来二去,两人斗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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