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郑重阳化名何正被杜儒声重金招至杜府养马,刚来就露了几手绝技,驯服了杜儒声花大钱购进的几匹异域烈马,有传言说,郑重阳有此养马神技,是因为他有本家传养马秘笈。马六不由得动了心思,就在杜儒声被杀那晚,他一直在郑重阳屋外潜伏,想找机会溜进屋,把养马秘笈偷到手。无奈一直守到四更,郑重阳也不曾离开房间半步,马六困得不行,只得作罢。离开的时候,气愤的马六想给他点苦头吃,于是在门口撒了一地的钉子。而来抓捕郑重阳的捕快也证实,郑重阳的腿脚完好无伤,倒是他们全给钉子扎破了脚。
过来陪审的戴员外沉吟道:“杜儒声没到四更的时候就已被杀,而郑重阳直到四更时分还没出过门,他不会是凶手,那真凶是谁?柳烟一直都陪在杜儒声的身边,凶手行凶,她怎么会看不见呢?难道凶手会隐身术?”
吕长亭哈哈一笑,道:“我这就给你答案!”说完,吕长亭一拍手,一行人从戏台子后面鱼贯而入,有拿幕布的,有背戏箱子的,有拿梯子的,有扛道具的,甚至还有穿戏服的。
台下听审的人全都看愣了,瞧这架势,好像是要演戏呀,怎么,不审案,改看戏了?
梯子一架,幕布一挂,场景一摆,果然,戏开演了。一声锣响,各路人马粉墨登场,()演的正是《三打祝家庄》中大破祝家庄的一出戏。很快到了李逵怒杀祝龙的桥段,只见李逵板斧一挥,祝龙脑袋落地,可是没头的祝龙伸手一摸,找到掉在地上的人头,提起来往脖子上一放一拧,居然重又站了起来。李逵再砍,脑袋再一次落地,祝龙又一次把人头找到,装上脖子。就这样,砍了装,装了砍,场面滑稽,把大伙儿逗得哈哈直笑。
到了最后,扮演祝龙的武生把衣领往下一拉,大伙儿这才知道其中奥秘。原来,武生的脑袋缩在衣领里面,头上戴了个设计得跟方巾一样的套筒,而掉在地上的假人头刚好可以套进套筒里,一按机关就能掉落。
很快好戏再次开演,不过这一次锣鼓不敲丝竹不鸣,就连演戏的也没有唱腔,只是在演一出无声的桥段。
戏台上,一床一桌,一个方巾男子双手扶膝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个女子手握毛笔,站在方巾男子身旁。大伙儿都看出来了,这戏演的,正是杜儒声输棋后,柳烟用毛笔砍他脑袋时的情景。
柳烟手中毛笔一挥,划过杜儒声脖颈,随即一个脑袋无声掉落在地,坐在椅子上的,只剩下个无头尸体。柳烟惊昏过去,那具无头尸体却重新长出个新头来,站起身,走到床前,弯下腰,从床底下居然又拖出个昏迷了的杜儒声来,放在椅子上,拿过把铡刀,作势砍在昏迷了的杜儒声脖颈上。
戏演到这里结束了,有了之前的铺垫,看戏的心里都是一片雪亮:前面的杜儒声掉脑袋肯定是假的,他的脑袋肯定也跟祝龙一样缩进衣领里,他其实是真正的凶手;后面从床底下给拖出来的那个,才是真的杜儒声!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利器所杀,柳烟却咬定没人进来行凶,只是自己毛笔误杀的原因,因为真正的行凶发生在她昏迷后,她根本目睹不到。
5。沉冤得雪
戴员外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吕大人,那谁是真凶?”
吕长亭一字一顿地说:“谁最像杜儒声的,谁就是真凶。真凶就是杜儒声的弟弟杜儒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然而细细一想,除了杜儒林,还有谁能冒充杜儒声?杜儒林是杜儒声的亲弟弟,身形外貌很像,再刻意装扮,加上晚上的灯光昏暗,足以以假乱真。
坐在陪审席上的杜儒林面色惨白,颤声说:“吕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吕长亭一声叹息:“人生如戏台,都在演戏呀。三年前,有人找到宏叶班的台柱子德爷,重金求学德爷的绝技砍头戏和口技。刚才德爷的砍头戏我们已经见识到了,听说这另一个绝技口技要是学到精处,模仿起一个人说话来,音腔声调一般无二。这个人是谁,杜二爷该知道吧?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二爷那晚到访,喝酒的时候用药把自家兄长放倒,拖进床底下藏好;然后假装醉酒,让书童搀扶回房休息,制造自己不在现场的假象;再趁着夜黑回到书房,假扮自家兄长和柳烟下棋,用砍头戏吓昏柳烟;最后砍了自家兄长的脑袋,布置现场,嫁祸给郑重阳。杜二爷,不知道我说的对否?”
杜儒林这时候反倒平静了下来,看着吕长亭说:“吕大人,不错,我是找德爷学过戏,但纯属喜好,并没有用来作奸犯科。你所说的只是个人猜测,请问有什么可以证明?”
吕长亭嘿嘿一声冷笑,道:“杜儒林,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来人哪,传证人登堂!”
戏台子后头转出一个人来,杜儒林一见之下,顿时如见鬼魅,蹬蹬蹬蹬后退几步,颤声道:“阿旺,你……你……还没死?”
此人正是杜儒声的贴身书童阿旺。阿旺怒目瞪着杜儒林,道:“幸亏我逃过了一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就认命吧!”
杜儒林一下瘫软在地,脸上汗水涔涔而下,一声哀叹,道:“你居然没有死,这是天意呀。招,我招……”
原来,得知何正是柳烟原来的情郎郑重阳后,杜儒林先找宏叶班的德爷学到了他的砍头戏和口技,然后一千两纹银买通阿旺,下药放倒杜儒声,之后利用柳烟胆小的个性把她吓昏了过去,砍死了杜儒声,并成功嫁祸给郑重阳。为了永绝后患,再利用阿旺回家探亲的机会,派人在途中杀人灭口,只是没想到功败垂成,居然给阿旺逃过了一命。
招供完毕,签字画押,衙役给杜儒林戴上枷锁,准备送入死牢。这时候阿旺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吕长亭面前,流泪道:“大人妙计擒凶,为在下报了杀兄大仇,大人的大恩大德,阿贵永生难忘……”
杜儒林的眼睛一下瞪圆了:“什么?你不是阿旺?”
吕长亭呵呵一笑,说:“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吗?人生就是一戏台,都在演戏罢了。阿旺走失多时,本官早就猜到乃是被你杀人灭口,所以效仿你的法子,跟着也演了一出戏。这是阿旺的孪生兄弟阿贵,你假冒自家兄长还需借助黑夜,以口技模仿变声,而阿贵则音容笑貌跟阿旺一般无二,随便站出来就足以以假乱真。要不是如此,怎能攻破你的心理防线,让你招供认罪?”
“你……你……”杜儒林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随即眼一翻,晕了过去。
衙役把杜儒林送监收押,吕长亭看了眼一旁的郑重阳和柳烟,心情却瞬间沉重了起来。
他们终于等到了那迟来的正义,但因为当初被严刑逼供,两人都已手足残废,后半生已经注定凄凉。要不是阴差阳错,去年新天子继位大赦天下,死刑延缓一年执行,他们早就做了那刀下之鬼了,哪里还有机会为自己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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