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由于事出有因,加上秦小琼去夫君单位的领导那里做了工作,华剑刚在槟城所出的洋相,只在小范围传播,单位也没对他作任何处理。只是原先组织上准备把他的副处长职务“扶正”的事,也就搁浅了。华剑刚变得郁郁寡欢,和妻子的关系也淡淡的,一回到家,他几乎不说话,像个木头人。秦小琼为此很苦恼,想不出什么补救的办法。
这天,秦小琼受一位同事的启发,想带夫君去看心理医生,却被华剑刚拒绝了,她委屈得哭了。
秦小琼说:“你不要固执,这样下去,对健康不利……”
华剑刚说:“那天,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可是打了两次啊。”
秦小琼说:“我出差没几天,手机就坏了,来不及去修理。这种事有什么好怀疑?!”
华剑刚说:“好,手机的事暂且不说;你要和我说实话,你要搞写真,我可以理解;你在双人峰景区出的那档子事,我也可以原谅,但你要和我说实话……”
秦小琼啜泣道:“那人真的不是我。退一步说,如果我真的要搞写真,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搞,要那么‘曲里拐弯’跑那么远干吗?!你们郑副局长的话有道理,这世上相像的人总是有的,你要相信我。”她从坤包里掏出那张还没去报销的火车票,“你‘非礼’人家那天,我正在返程途中,你看看这张火车票的日期。”
华剑刚真的仔细查看了那张车票,眼睛一亮,随后又黯淡了:“6月10日,是这一天呀。问题是,这张车票也可能是假票呀。”
秦小琼感到,华剑刚真的是病了。
她只好回娘家去住几天,暂时分开也许能让他冷静下来。
(5)
话分两头。那位在双人峰景区拍写真集的台胞丛萌卉回省城后,一直对此事不能释怀。她老爸是台湾富商,经常来往于两岸,而她则长期生活在内地,热爱艺术,一心想自主创业。她毕业于艺术学院模特专业,参加工作后,从业于一家服装模特公司。因为不甘心长期当配角,她便突发奇想,搞个“性感写真”,在博客晒它一组照片,想以此助自己蹿红。前阵子,她在网上获悉荷城明朝影楼的老板钱祖焕是位专事“人体写真”的高手,就在QQ聊天时,定下了这档子事。考虑到拍写真宜避熟人,她便约摄影师同去外省的槟城,想不到会出这种尴尬事,自己连男朋友还未确定,却被人视为配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天,父亲刚从台湾乘机飞抵省城,丛萌卉便向他提起这件荒唐而令人气愤的事。
丛老先生了解事情缘由后,神情异常地问:“你知道这个对你非礼,把你看成自己太太的男子是什么地方人?在何处工作?”
“据说在荷城环保局工作,还是个硕士。”丛萌卉说。
丛老先生反剪双手,在屋里踱步,反复念叨:“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丛萌卉更糊涂了:“老爸,‘对’什么呀?什么事‘对’了?”
丛老先生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长叹一声,说:“萌卉呀,你妈过世早,爸一直没告诉你,你还有一个比你早出世三分钟的孪生姐姐。”他找出一块精巧的小银锁,递在女儿手里,“你看,这块银锁上镂刻有‘同亲’二字,还有一块镂刻有‘两岸’二字的银锁在你姐姐那里,她应该姓秦。我在美国留学时的大陆好友叫秦……”
丛萌卉一听懵了:“我还有个孪生姐姐?你为啥拖到现在才告诉我?”她只知道自己出生在美国,5岁那年才回台湾高雄;母亲病逝后,她就跟着父亲来内地,上高中、读大学,童年的记忆像淡淡的云烟,模模糊糊连不成线。
丛老先生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我和你妈同在纽约攻读经济学硕士时,结识了一对来自大陆的同窗夫妻,他们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很喜欢你们这对刚出世的姐妹花。那时你爸妈生活拮据,抚养你们姐妹俩有难度,而且主要精力还要放在学习上,就把你姐送给了他们……”
当时丛老先生特地到唐人街金店订制了一双小银锁,请师傅在上面分别镂刻上“两岸”、“同亲”几个字,每个孩子挂一块,以示纪念。后来,这两对留学美国的夫妇先后回海峡两岸,由于政治上的原因,他们失去联系。丛老先生投资大陆办企业,潜意识里就是想找到自己的亲骨肉,见见阔别多年的同窗好友。只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未能如愿。最近省台办的有关部门提供了一条线索:抱养丛老先生大女儿的秦先生曾在北方一家研究所工作,十多年前举家迁到荷城一带落户,只是秦先生具体在哪个单位供职尚不清楚。
“我是想等到找着秦先生后,再把实情告诉你……”丛老先生说。
丛萌卉端详着手中的小银锁,眼角晃动着泪珠,说:“这么说,那次我在槟城撞见的那个冒失的男子,有可能是我的姐夫?他的太太有可能是我姐?”
老父亲的眼眶湿了:“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世上,什么样的奇巧都有。公司里的事实在太忙,我暂时脱不了身。你有机会的话,代老爸去查询一番,你妈在另一个世界一定盼望着你们姐妹俩的相聚。”
丛萌卉说:“爸,您放心,我会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的。只是有一点我弄不明白,现今信息通畅,您为啥不借助媒体或网络去寻找我姐啊?”
老父亲点燃一支烟,脸上荡漾起追寻往昔的神思,说:“萌卉啊,你的想法当然很好,问题是寻亲这种事也得顾及当事人的感受。你想想,倘若你姐还不知道自己的血缘身世,一旦蓦地揭了这个谜,对她和她的养父养母都是很唐突、很冒昧的。”
丛萌卉说:“那倒也是,还是老爸想得周到。”
丛老先生说:“你们姐妹俩尽管长得很像,但差异还是有的。你要记住,你姐的近右耳处有一颗红痣,而你左腰侧有一颗黑痣……”
丛萌卉捏紧小银锁,点点头:“我记住了。”
荷城明朝影楼的钱祖焕打电话给丛萌卉,说写真集已弄好,问她是自己来取还是给她送来。她说自己来取,还要他复制一册。她决定亲自去荷城一趟,她要再见见那个冒失的男人华剑刚。
(6)
荷城的明朝影楼设备先进,技术精湛,服务规范,声名远播,虽然员工只有五六人,但业务量大。特别是半年前推出的“写真”项目,受到不少年轻女白领和家境富裕的女孩子的追捧。钱祖焕就是这家影楼的创办人兼老板。他的助手吴竹庭也是一位富有才情的摄影师。那天,风尘仆仆地回到影楼的钱祖焕,连夜把在双人峰景区为丛萌卉拍摄的写真镜头输入电脑,准备马上动手制作。谁知刚上手,家里来电话催他回去,读初中的儿子急性阑尾炎住院,医生马上要给他动手术。他只好搁下手里的活,赶往医院。影楼的事务就全权交给吴竹庭打理。
翌日,吴竹庭在老板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个“新大陆”——数十张诱惑力十足的人体写真照片。叫他惊讶不已的是,这些裸露度超高的照片,怎么看也是他的中学同窗秦小琼的。她曾是他中学时代暗恋的对象。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奔生活,但难得见面。他知道她已结婚,家境富裕,丈夫是市环保局的一名副处长。他命运不济,高考落弟后,像只无头苍蝇到处转。总算凭自己爱好摄影的一技之长,被钱祖焕收入麾下,生活才出现曙光。
这阵子,吴竹庭深陷股市,钱亏得太多了,要翻本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嘿嘿,真是天赐良机,“扭亏为盈”的主意也就蓦地冒了出来。
他把这些照片一一打印出来,然后拨通了荷城海蓝有色金属公司财务处的电话。
(7)
当日晚餐后,秦小琼走进河滨茶楼雅座包厢,她万万没想到,约见她的竟是她的高中同学、小有名气的摄影师吴竹庭。
吴竹庭见秦小琼来了,欠了欠身,顺势把半开的窗帘拉严,笑道:“小琼,想不到吧,八九年过去了,咱俩还是第一次会面。”
秦小琼在临窗的位子上坐定,甩了一下垂到脸上的一绺秀发,松了一口气:“我当是谁呢,神秘兮兮的,原来是大班长啊。”这个吴竹庭是她读高三时的班长,很有才情,曾追求过她。因为偏科,他高考落榜。以后就不清楚他在忙啥,只是近几年在报刊上常见他有摄影作品发表,才估摸他或许从事和摄影有关的行当。
吴竹庭凝视她:“小琼啊,你可是越发漂亮了。可惜你已有家室了,否则我还要再追求你一次。”
秦小琼淡笑:“你是在笑话我吗?已是奔三十的人了,人老珠黄不值钱喽。哪像你,仍是帅哥一个,情人小蜜一大篓吧?”
吴竹庭自嘲:“嗬嗬,你还是改不了寒碜人的性子。不瞒你说,我至今仍是单身汉,虽然在那个明朝影楼有我三成股份,但现在闹‘金融危机’,生意不好做呀。”
秦小琼说:“原来你就是那家大影楼的老板啊,艺术加财富,这可是当代人最推崇的立身理念啊。”
吴竹庭拍拍压在膝盖上的黑色拎包,脸上的笑意顿消,神色严峻地说:“今天约见你,不是来叙旧的。小琼,告诉你吧,你已经卷入一个危险的漩涡,有人要敲诈你,我是来帮你的。”
秦小琼愕然:“我?不会吧?”
吴竹庭从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往桌上一掷:“你自己看看吧。”
秦小琼看到的是一张张人体写真照片:在一袭白纱若有似无的遮盖下,一具美妙胴体立姿、蹲姿、卧姿,侧面、背面、正面的特写镜头。多漂亮多性感的身材,像美丽天使下凡。让秦小琼感到震惊和疑惑的是,这女人怎么看怎么像她秦小琼!联想到夫君的遭遇,她不禁有些骇然。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可从来没‘写真’过!”
“你先说说,这些照片上的裸体美人儿是不是你?”
秦小琼又拿起照片细看:“像,怎么会这般像?不过确实不是我,我可是个规矩的女人……”
吴竹庭说:“好了,好了,‘写真’嘛,是当代时尚,算不了什么的。问题是,你的写真也太露了点,有人要拿这些照片‘培养’出一棵摇钱树,一旦在社会上传播,甚至传到网上,你秦小琼以后怎么做人,你这个‘财务总监’还坐得稳否?”
秦小琼脑海里顿然一片空白,喃喃自语:“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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