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一到,周瞿瞿走出化工厂大门,他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前。车窗里露出宋相斌的脑袋,向他招手。周瞿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今天宋相斌的气色好了不少,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有什么高兴事?”周瞿瞿淡淡地问。
宋相斌没有回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请柬,抛给周瞿瞿。周瞿瞿诧异地望了宋相斌一眼,打开一瞧,他愣住了。请柬上写了他的名字,请他在明天光临宋相斌与顾娜娜的订婚典礼。“你订婚了?以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宋相斌此时一脸幸福:“我跟娜娜恋爱也并不太久,她是顾教授的独生女儿,在我们科研所做秘书工作。今儿一早,顾教授把我叫到他家里,问我是不是真心喜欢娜娜。我说喜欢,只是怕高攀不上。哪知顾教授竟说,只要你喜欢就好,我明天就给你们举行订婚仪式。我当时乐傻了,这不,连个准备都没有。我在省城亲戚朋友也不多,只好委屈你帮帮忙。”周瞿瞿自然义不容辞,痛快地答应下来。他陪着宋相斌去买些订婚用品,计划仪式上的细节,忙了整整一个晚上。
宋相斌的订婚仪式在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由于顾振华的知名度,来了不少的社会名流,场面十分盛大,周瞿瞿看到石厂长也来了。订婚仪式按时举行,音乐声响起,一个头发微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分别挽着一男一女走上台。宋相斌穿了一件黑色的礼服挽住老人的左臂,一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女人挽住老人的右臂。
老人是大名鼎鼎的顾振华教授,周瞿瞿在报纸上见过照片。可当他的目光掠过那个叫顾娜娜的女人时,他吃了一惊,顾娜娜的面容很眼熟,他好像在哪里碰到过。
周瞿瞿低下头仔细想了想,是了,那天在石厂长的办公室,他以为是石厂长情妇的女人。这是怎么回事?顾教授的千金居然跟石厂长那种人搞到一块去了?他是否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宋相斌呢?周瞿瞿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暂时把这件事隐瞒,他空口无凭,即使说了宋相斌也不见得会相信,况且石厂长现在是他的衣食父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相斌和顾娜娜举着酒杯向出席的来宾致谢,他们走到石厂长面前,石厂长客套地与宋相斌祝贺几句,看样子顾娜娜并不认识石厂长,宋相斌在一边做着介绍。周瞿瞿心里一动,他得小心地暗示一下,毕竟宋相斌是他的朋友。周瞿瞿故意重重地咳嗽一声,石厂长愕然地回过头,周瞿瞿富有深意地笑了笑。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是深夜,周瞿瞿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稍微舒缓疲惫的身体。一阵夜风吹来,周瞿瞿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想起卧室的窗户没有关好,起身踱到窗户旁。
周瞿瞿探头朝外张望了一眼,四周黑漆漆的,居民们都已进入了梦乡。这时,周瞿瞿感觉到对面的楼道里有一个光点在闪动,透着紫红色的光芒。光点正对着自己的卧室,有人用夜视望远镜在窥视。周瞿瞿吓了一跳,自己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谁会深更半夜窥视他?楼道里的那人似乎觉察到被周瞿瞿发现了,急急忙忙收起了夜视望远镜。因为这片居民楼没有安装照明设施,周瞿瞿只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接着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楼道口窜了出来,飞一般往外跑去。
这一夜,周瞿瞿满脑子都是那个窥视的黑影。黑影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周瞿瞿突然想到了石厂长,除了他,好像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人了。
第二天周瞿瞿去化工厂上班,石厂长异乎寻常的热情,笑着问他昨晚睡得好吗?周瞿瞿心中一震,难道他的怀疑没有错?
石厂长准备开一次会议,说是宣布厂里一个重要的人事安排,并让周瞿瞿也一起参加。临散会前,石厂长郑重地说:“厂里原先负责销售业务的小徐病了,我决定请小周暂时替代一下。”石厂长转过身对周瞿瞿说:“小周,你意下如何?”
周瞿瞿乍听这个消息,呆怔住了。这太意外了,一向不重视他的石厂长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职务给他?莫非石厂长猜到了他知道其与顾娜娜之间特殊的关系,为了稳住他而故意表现的一番示好?抑或是另有所图?
周瞿瞿上任之后的第一件差事就是陪同石厂长去跟一个外国客商谈判,地点是在一家宾馆的小会议室。一切都已经由石厂长安排妥当,周瞿瞿需要做的只是在拟好的合同书上代表化工厂签字。那个外国客商名叫唐纳森,满脸络腮胡子,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合同书周瞿瞿仔细地看过,没有什么问题,刚准备签字,手里钢笔的墨水恰好用完了。唐纳森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笑着说:“周先生,请用我这支。”
周瞿瞿签好字,送走唐纳森后,石厂长诡异地朝周瞿瞿冷笑不止,把手里的合同书递给他。周瞿瞿打开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拟好的合同书上并没有签上他的名字。他刚才签了字的合同书哪里去了?难道是唐纳森递给他钢笔时被调了包?签了他名字的合同书上究竟是什么内容?石厂长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我们坐上同一条船了。”
周瞿瞿这才猛然醒悟,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落入了石厂长布置的圈套,这圈套里包含怎样的秘密,他却不知道。
三
周瞿瞿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跟石厂长打交道,发生那件签合同事件后,石厂长总是把他推到台前,处理化工厂的对外业务。周瞿瞿发现自己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牢牢地被石厂长抓在手里。奇怪的是,订完婚的宋相斌这几天也不见人影,周瞿瞿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找不到。
周瞿瞿下完班几乎没有什么业余活动,吃过晚饭,他随意在附近的几条街道上闲逛。路过一家大排档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独自喝酒,面前摆着不少的空酒瓶。
周瞿瞿走过去,惊奇地问:“宋相斌,你怎么在这里?”
宋相斌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有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他抬头瞅了一眼周瞿瞿,满脸酒气地招呼:“来,瞿瞿,陪我喝几杯,这日子真他妈没法过了。”
周瞿瞿一呆,宋相斌是个彬彬有礼的人,很少如此失态,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吗?周瞿瞿夺下宋相斌握住的酒杯:“干什么呢?这可一点不像你!”
“不像我才好,我现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宋相斌的情绪激动起来,“顾娜娜这个骗子!她跟我订婚,只是利用我。”
周瞿瞿暗暗叹口气,他其实老早觉得顾娜娜这个女人不简单,否则也不会与老奸巨猾的石厂长走在一起。“瞿瞿,有个问题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你也是化学专业的行家,你觉得空气完全消失这可能吗?反正我不相信,这在理论上根本说不过去。”宋相斌打起精神,一本正经地说。
周瞿瞿一直对顾振华这个大胆的研究持怀疑态度,顾振华把研究课题公诸报端,故意吸引别人的注目,里面似乎含有做秀的成分,这与顾振华素来处事低调的严谨作风有些不太相符。周瞿瞿若有所思地说:“科学研究是没有绝对的,也许顾教授找到了其中的奥秘。”
“你说得对,所以顾教授才说我根本不是搞科学研究的料,我凭的是我父亲的关系进的科研所。我是科技界的蛀虫,我……”宋相斌泣不成声,显出他内心的痛苦。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吧。”周瞿瞿扶起情绪失控的宋相斌。
宋相斌在科研所有间单身宿舍,但周瞿瞿看到宋相斌这副样子,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周瞿瞿想了想,还是决定送他到顾振华家里去,顾娜娜毕竟是他的未婚妻。
周瞿瞿敲了敲顾振华家的门,开门的是顾娜娜,她见宋相斌烂醉如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神情。顾娜娜一句话也没问,扶着宋相斌进了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把周瞿瞿晾在了外面。
难怪宋相斌吐露那么多的怨言,从这些举止上就看出顾娜娜对宋相斌毫无感情可言,他们的订婚好像只是一种隐秘的交易。周瞿瞿摇摇头,走回到大街上。
省城的夜市繁华热闹,周瞿瞿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低着头闷闷地走。这时,周瞿瞿感觉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愕然地回头,那是个阴沉着脸的中年男子。周瞿瞿不明所以,那人指了指旁边一个偏僻的角落,意思是去那里再谈。
周瞿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随着中年男子走到角落。中年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件,说:“我是公安局的,有件事想找你调查。”
借着路灯的光线,周瞿瞿看见证件上的名字叫王占翎,他不由得心惊肉跳,公安局找他有什么事?王警官收起证件,问:“你跟宋相斌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他帮我在一家化工厂找了个工作。”周瞿瞿平生第一次跟警察打交道,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你知不知道宋相斌是个走私分子?”王警官厉声问。
“什么?”周瞿瞿听到这个消息如遭雷击。王警官接着说:“我们暗地调查他已经很长时间了,他利用在科研所工作的便利条件,把一些违禁的化学品,通过他父亲开的外贸公司,转交给化工厂。”
周瞿瞿立即想到了石厂长的那家化工厂,宋相斌与石厂长不一般的关系,难道他们干的是走私的勾当?那么他跟唐纳森签的不知道内容的合同也与此有关吗?自己岂不是成了走私分子?周瞿瞿越想越害怕,呆怔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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