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大哥,你犯病了,躺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幸亏我婆婆发现,叫人将你抬到家里。婆婆说你患了伤寒病,得治疗一段时间。”
石忠厚“啊”了一声,还想再问几句,可口干舌燥,脑子里乱哄哄的,头一歪便又昏睡过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了。他看到身边坐着一位老太婆,嘴里在自言自语地祈祷:“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好人一生平安,瞧这伢子可是副忠厚相啊!”
石忠厚感动地说:“大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老太婆摇摇头说:“还是多亏了我那媳妇春花啊,她日夜守在你的床边,为你端茶灌药,接屎接尿,熬得双眼都红肿了。”
石忠厚听罢感动得热泪盈眶:“大娘,你们婆媳俩的救命之恩,我石忠厚定当涌泉相报。”
老太婆叹了口气:“看样子你也是穷人家的娃子,穷不帮穷靠啥人?只要以后你还记得我们这对穷婆媳,常来走动走动,我就心满意足了!”
石忠厚听罢老太婆的话,心想对方必然也遭遇了什么不幸,日后定要尽力相帮,于是详细询问起老人家里的情况。老太婆含泪告诉他,她儿子刚成亲还不到一个月,便得了重病,尽管倾家荡产为他治病,儿子还是扔下她和新寡的儿媳走了。她被迫卖了老屋还欠债,娘儿俩来到这郊外荒凉的报恩寺内靠乞讨活命。
老太婆的一番哭诉,石忠厚听得鼻子发酸,真是落难人偏遇落难人。他安慰老人道:“大娘,从今以后你们婆媳俩就是我的亲人,只要我石忠厚有饭吃,就决不会让你们喝粥。”
老太婆一听这话喜出望外,便也详细盘问石忠厚的情况。石忠厚回答得挺干脆:“我家里就一个老娘,虽然家贫如洗,可我有一身力气,养活你们三个人还是没问题!”他当然不会吐露那桩认娘的辛酸事。
老太婆瞧这后生仔性格如此耿直,为人如此厚道,打心眼里喜欢上了,便也敞开心扉言道:“孩子,实不相瞒,我媳妇至今尚是处女之身,因为我儿子一直患病在身,虽然名义上圆了房却不曾同床。只怪他命短夭折,害了媳妇终身。而今承蒙上天有灵,送来了你这位如意后生仔,倘不嫌弃,你就娶了我这苦命的儿媳吧!”
老人此言正合石忠厚心意,他当即答应,嘴上却说:“只怕妹子嫌我笨拙,看不上我。”
话音刚落,春花进来朗声应道:“只要你答应和我一起抚养婆婆,春花决无二话!”
石忠厚当即信誓旦旦:“如若食言,雷打火烧!”
也许是这喜事来得太突然了,石忠厚兴奋得一夜睡不着,病情不知不觉减轻了许多。第二天他便下了床,第三天就能劈柴干点轻活了。春花喜得抿嘴笑,婆婆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又过了两天,婆婆见石忠厚的身体康复如常了,便将他和春花叫到自己跟前,郑重其事地道:“忠厚、春花,既然天赐姻缘,将你们撮合到一块,拣日莫如撞日,你俩今晚就圆了房吧!我们都是天涯落难人,也不用摆什么酒席,你们觉得如何?”
石忠厚和春花一齐羞红着脸,讷讷回答:“就听娘的安排。”当晚,这对年轻人便在这破庙里拜堂成亲了。
三天后,石忠厚和春花商量,干脆将家中的老娘接过来,四个人在一块生活,互相也有个照应。春花和婆婆都很赞成,夸他有孝心。春花连夜替丈夫做好了干粮。准备让他次日清晨起程。谁知就在当天晚上,一支国军部队路过报恩寺,发现石忠厚年轻力壮,便抓了他当壮丁。春花和婆婆死活不依,紧紧搂着石忠厚不放。可她们怎敌得过这伙如狼似虎的士兵,最后还是被抓走了。
春花追到庙门口放声大哭:“忠厚,你不能走啊!”石忠厚一路挣扎着扭过头来回答:“春花,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身后传来春花凄惨的哭喊声:“忠厚,我生生死死都会等着你!”
就这样结婚才几天的石忠厚被棒打鸳鸯两分散,而且连在凤凰岭千丈台上的干娘也来不及看上一眼,便被送上了前线。次年,他随着国军败退到了台湾,从此天涯相隔,他与大陆上的亲人们完全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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