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沉醉的晚上 | 东张西望
苏小张/文一项新的研究发现，中国的大学生经过四年本科教育之后，智商变低了。
这一研究结果近日发表在《科学》（Nature）杂志子刊《自然人类行为》上，它是由一项名为Supertest的测试得来，这项测试由来自中美俄印四国的斯坦福大学、莫斯科国立高等经济学院、教育考试服务中心、北大、清华以及印度的合作大学共同发起。测试范围是这四个国家的精英大学和普通大学的超过3万名本科生。
武断地认定接受过大学教育后智商普遍变低了，是不严谨的。这项测试的主要跟踪统计的是计算机科学、电子工程专业学生在物理、数学和批判性思维能力等方面的表现。因此，研究成果其实反映的是大学生在基础科学研究和破坏性创新能力方面的退化。
研究结果表明，刚进入大学时，中国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与美国学生差距不大，明显高于印度和俄罗斯学生，但很快就被俄罗斯学生反超，美国学生则在毕业时在四国学生中“鹤立鸡群”。中国学生在经过大学学习后，无论是精英大学还是普通大学，批判性思维能力和学术技能水平均出现了下降，区别是精英大学下降的幅度小（17%），普通大学下降的幅度大（69%）。
“批判性思维”的另一种说法是独立判断，杜威称之为“反省性思维”，即能持续、细致地思考任何信念或被假定的知识形式，洞悉支持它的理由以及它所进一步指向的结论。
研究称，导致中国大学生上述结果的原因有三个：较少修读人文和社会科学课程，这对培养批判性思维能力帮助极大；学生在大学最后两年不活跃，主要忙着找工作和实习；大学普遍采取的是“严进宽出”，而不是“宽进严出。”
对于不断强调基础科学、科研创新能力重要性的中国高校来说，这个研究结果简直是一记暴击。我们学术能力那么强，每年发表那么多论文，考试成绩那么优秀，怎么能说能力反而会下降。要按这个结果，那些优秀的年轻人还不如不念大学好。所以，这个结果即便不能说别有用心，也至少是不科学的。
很多耸人听闻的研究成果都经不起个案推敲，它们大都由统计概率而来，其中样本选取范围是关键，如果选择四个国家高中生进行一场知识点竞赛，中国一定会甩其他国家几条街。同时，人们往往很容易被统计学欺骗，用调研统计意义上的相关关系，替代了因果关系。统计学关注的是如何总结数据，而不关注如何解释数据。所以，那些导致中国大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下降的原因也不可轻信，批判性思维与创新能力的高低更是无从论证。一粒种子结不出沉甸甸的麦穗，未必就是土壤的问题。还是种子不争气。
3月17日，一粒争气的“种子”引来舆论一片震惊，一地羡叹。拼多多创始人黄峥宣布辞任董事长，并表示将更多结合个人终身兴趣，致力于“土豆、西红柿”之类的食品科学和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同时，黄峥还拿出了1亿美元捐给自己的母校浙江大学，用于推动其在生物、医疗、农业、食品等多领域交叉方向展开基础研究及前沿探索。当天，拼多多发布的年报显示，2020全年，拼多多营收594.919亿元，同比增长97%，调整后净亏损57.673亿元。
让马云都感到害怕的黄峥，生于1980年，是能够有力推翻关于中国大学生能力下降这一研究结果的例证。他高中时念的就是杭州的名校，后被保送至浙江大学竺可桢学院，主修计算机专业，本科毕业后又顺利申请到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就读，拿到硕士学位后，加入了谷歌。再然后，就是拼多多了。按说，41岁，正值当打盛年，虽已捶遍传统电商，财富多到不自由，但与马云孤单寂寞冷的境地还有差距，城市和农村都还需要他，怎么就如此从容地挥一挥衣袖要去种土豆呢？网友只能慨叹辞职自由是多么的奢侈。
黄峥的故事，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在中国，批判性思维能力的下降，可能真的跟学不学文科没关系，而是跟财富正相关。若财富不自由，则吐槽无意义。想想看，拼多多从一块几乎所有人都吐槽的“山寨聚集地”变身为“新电商开创者”，用了几天时间？所以，那些你看不懂的，只会让你更看不懂。
这几天，“吐槽大会”真正迎来了吐槽大会。人们起先吐槽范志毅、周琦、郭艾伦和“主帅”杨鸣，足球和篮球已经摆烂摆到综艺节目上去了，“竟然还有脸笑得出来。”你看，批判性还是普世的。后来，人们找到了新阵地，一些眼尖人发现，吐槽大会上的段子不仅有本子而且有提字器，不仅有提字器而且嘉宾们都还装着看不见，不仅装着看不见而且还都像第一次听一样笑得跺脚揉肚子。网上说，你弄虚作假我都忍了，你在现场笑到撒泼打滚地演戏，就太侮辱观众了。
其实，工作那么忙，压力那么大，笑笑就好，为一档节目弄到侮辱不侮辱的地步，就有点伤身了。笑都笑完了，反过来从演员到道具再到出品方都骂一顿，捂别人嘴不礼貌不说，还有失吃完饭不砸锅的风度。为了演出效果，说好的脱口秀，可以只有秀，至于脱口，不想脱就能脱的。批判性思维差不多也是这样。
近期，连云港女辅警敲诈案引发广泛关注，它具备、猎奇、人员、反等一切引爆舆论的要素。人们关注当地官方的态度，关注女辅警家属的发声，但整个让人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世间当下，它比黑色更幽暗，比荒诞更残酷，如梗横在猜不透的时代喉咙里，如刺扎在看不见的法度神经上。
大风吹｜东张西望
苏小张/文太急的时候，很多东西往往来不及想就闯了进来，显得遍地突兀。有些突兀，无关紧要，便无人理会，随大流一阵也就过去了。有些突兀，会生出冒犯感，便要煞有介事地争论一番，通常又不会有结论。就算最终有个结果，大多也都与当初争吵得面红耳赤的人无关。那些有终结能力的人通常不需要加入争论。
最近一首叫《大风吹》的神曲火到让很多人抖腿不止，从3月11日上线到4月16日，它在某平台上的播放量超过了53亿次，按照中国8亿劳动力计算，平均每人听了7次。在注意力被极度消解的当下，这算是一个神迹。当然，它跟有些数据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有网友实测了广东佛山的一个高速路口，发现3分钟有27人违章。4月12日，央视评论说，“仿佛陷入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尴尬对立。就目前而言，该处的标志标线、提示牌是否合理合法，不宜简单给出对与错，而应由权威机构论证，由业内专家推敲，由公众参与其中，找出最大的‘公约数’。”
撇开司机与交管部门之间是不是公婆关系不说，为了3分钟27人违章的路段再兴师动众寻求权威机构论证、专家推敲，以便找出最大公约数，这本身似乎就有点怪怪的。一条路应该是让人流物流更有效率地通行，还是被刻板的交通标志标识框死，本不应该成为一道艰难的选择题。但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争吵，人们热衷于争论谁是错的、谁是对的，却经常忽略怎样做才是对的。
4月12日当天，广东佛山当地交管部门发布了争议路段的优化改进措施，其中包括增划虚线，让车可以变道等措施。有关部门表示，“始终坚持听民意、察民情，立行立改。”很多“最大公约数”并不需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地去寻找，它一直在那里。
《大风吹》火成神曲后，也引来了争论，耳尖的人发现这首歌在抄袭，不仅抄美国人的还抄华人的，不仅抄了编曲还抄了歌词，于是便替大众揭发，引来歌手回应说，自己是在向被抄袭的人致敬。他毕竟不是周杰伦之类的巨星，万人爱戴不容玷污。人们也就相安无事地继续一遍遍地随着那主歌部分魔性下去了。
还有一些东西，它闯入时是无心的，却让很多人觉得受到了冒犯。4月14日，央行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一篇名为《关于我国人口转型的认识和应对之策》的工作论文，这篇论文由四个在央行系统工作的人员完成。论文认为，我国要认清人口形势已经改变，要认识到人口红利当时用得舒服，事后是需要偿还的负债；要认识到人口惯性是跨代际的巨大力量，其反作用力将导致人口反方向变化；要认识到教育和科技进步难以弥补人口的下降。
通篇看下来，这是一项关于中国人口转型、老龄化、少子化等现象的研究，意在呼吁全面放开和鼓励生育，切实解决妇女在怀孕、生产以及孩子的入托、入学中的困难，综合施策，为功。但让这篇论文出圈的是快结尾处的一句话，“东南亚国家掉入中等收入陷阱原因之一是文科生太多。”这让很多文科生出身的人不舒服，按照这个结论，好像是他们拖累了某些国家的发展，不仅拖累，还拖累进了中等收入陷阱里。
很多结论看似果断坚决，但经常来路不明。那个论文里，没有说明文科生拖累论的由来，它本身也不是论文的重点，作者可能觉得它能够佐证自己的一个建议，便拿来用了。没成想，引起争议一片。其实，导致一国走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原因很多，包括法治崩溃、腐败严重、利益垄断、创新不足、升级乏力等。这些显然与文科生多寡无法直接画等号。上个月，一项发表在《科学》（Nature）杂志子刊《自然人类行为》上的研究还说，中国理工科大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变低了，原因之一是他们较少修读人文和社会科学课程。
这些似是而非的结论让人莫衷一是，它们往往具有很强的群体暗示性，但最终对错，只能交由那些境况迥异的个人去亲身验证。
4月15日下午，似乎是在晃啊晃、望啊望的神曲召唤中，大风卷积着黄沙，在半空中又幻化成泥水来到了北京城。一时间，行人和车辆纷纷黄袍加身。由于有了越来越准的天气预报，有了不久前的上一次，人们仿佛也就习惯了。虽然面露囧态，很快也就嘻嘻哈哈地拍照发了朋友圈了事，纷纷一路小跑着奔向下一个目标了。前几天还在热议的那个大货车司机、被罚了182亿的阿里巴巴、被约谈的蚂蚁金服，还有很多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也就都随着大风和泥点，落地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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