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在清朝光绪年间。这天,邳县县令郭正清正在后衙梳洗,忽听“嘭嘭嘭”,衙外鸣冤鼓连响了三声。郭县令早饭也顾不上吃了,连忙穿上官服升堂。
“啪!”郭县令一拍惊堂木:“来人,带击鼓人上堂!”
谁知衙役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禀告说:“老爷,没见到击鼓人。”
这就怪了,明明听到有人击鼓,怎会没人呢?
话没落音,“嘭嘭嘭”又是三声鼓响,衙役连忙跑出去。瞅了半天,哪有什么击鼓人,原来是只“山喳子”落在鼓架上,用嘴在啄鼓。
“去、去、去!你这扁毛东西还想学人击鼓告状啊!快滚,再捣乱打死你!”
衙役从地上拾起块坷垃投向山喳子,然后回堂禀报:“老爷,没人击鼓,是个山喳子在啄鼓,被俺赶跑了。”
“山喳子?什么山喳子?”
“老爷,你才到俺们这里上任不知道,俺们这地方都管花喜鹊叫山喳子。”
正说着,“嘭嘭嘭”又是几声鼓响,衙役抄过水火棍说:“看俺不打死那扁毛畜生……”
“慢!”郭县令一摆手,“这事太蹊跷,为何那喜鹊三番五次击鼓,待本县亲自去看看。”
郭县令出得大堂,站在衙门口一看,一只花喜鹊正站在鼓架上,歪着头往县衙大堂瞅呢。
郭县令咳嗽一声,接着轻声细语地对那喜鹊说:“你连着三次击鼓,莫非有冤情要告?如有,你就飞来落在我肩上;如是饿了,就站在那儿,我让衙役给你送吃的来……”
话没说完,只见那喜鹊“呼”的一下飞来落在郭县令肩上,“喳、喳、喳”连叫三声,左翅一伸,往正南方指了指。
郭县令点点头问:“你愿带路前往吗?”那喜鹊居然连点了两下头。
“来人,张四、王五,你二人骑上快马,跟着这只山喳子,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许伤害它。”
两衙役牵出马来,那山喳子一展翅往正南飞去,二人骑马紧紧追随。
直到天傍黑,两衙役才气喘吁吁回衙门禀报:“老爷,俺二人跟着山喳子一直到了南边的山口,山喳子落在山顶上的一棵老松树上,头冲山涧喳喳叫,不飞了。俺们爬到山上一看,原来下面是个直上直下的山涧,有几十丈深,俺们把几条绳索结起来坠到底下,在下面找到一具男尸,天太热,已开始腐烂,俺们把尸体带回来了,就在堂外。”
郭县令立刻吩咐仵作验尸。
验完尸,仵作报称:“回老爷,尸体男性,大概死了有五六天了,三十多岁,头盖骨碎裂,浑身骨头多处摔碎,是从高处掉下摔碰所致,别无他伤……”说罢呈上死者身上两样东西。
郭县令接过一看,一块是系在腰间的玉佩,上好的汉白玉,上面雕刻的是观音抱宝瓶;另一样是枚香束,香束是用蓝底锦缎所缝,一面绣的是鸳鸯戏水,一面绣的是并蒂莲花。香束中装有十几种名贵中药香料,冬夏佩带在身既不招蚊虫叮咬,又可避汗臭味。
郭县令仔细看过两样东西,又来到死者跟前,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死者身上的衣服,点点头,心说:“此人身上衣物,不是一般小老百姓的服饰,衣服上有药香,身上所佩带的香束里装的也都是名贵中草药,莫非此人是开药铺的先生?他又怎会摔死在山涧?莫不是进山采药失足落崖?那为何喜鹊会来为他击鼓鸣冤呢?看来要破此案,还得先查清死者是谁。”
想到这儿,郭县令回过头:“来人,速到县城内外各药店、药堂查问,有没有谁家人最近失踪或外出,速带他家人前来见我。”
衙役领命而去。
第二天,派出去的衙役回来禀报:“老爷,县城内古榆街上,众益堂大药堂的老板娘称她丈夫于六天前外出,至今未归,现已随俺们到堂。”
“唤她上堂!”
“众益堂老板娘上堂!”
众益堂老板娘上堂问道:“大老爷,唤民妇叶邱氏何事?”
“叶邱氏,本县问你,你丈夫是什么时候离家的?所往何处?干什么去了?”
“回老爷,民妇丈夫叶玉林是六天前走的。走的那天,天刚蒙蒙亮,说是店堂中缺药,要到南方采买药材,走时带有纹银八百两,是民妇亲自给他装的……”
“他是坐车还是骑牲口,和谁结伴同行?”
“回老爷,民夫是骑俺自家的骡子走的,没说和谁结伴,他只说多则三天,少则一天就回,可至今人信皆无。”
“嗯!”郭县令点点头,从案上拿起香束和玉佩让衙役递给叶邱氏问:“叶邱氏,你可认识这两样东西?”
叶邱氏接过香束和玉佩仔细看了看,扬起头急急地问:“大老爷,这香束和玉佩都是俺夫从不离身之物,香束是俺亲手所绣,玉佩乃家传之物,为何到了大老爷这里?”
郭县令轻叹一声,命衙役带叶邱氏到堂角认尸。衙役掀开盖在尸身上的白布,叶邱氏看了看尸体,顿时浑身颤抖,双眼大睁,只叫了声“俺的夫啊……”便往后一倒,昏死过去。
郭县令让人把叶邱氏救醒,又好言安慰一番,然后问:“叶邱氏,你夫平日为人如何?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老爷,民夫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连三岁孩娃都没得罪过。平日看病,有钱无钱都能让人看病抓药,街坊邻居谁家缺了欠了,只要对他一张口,他都是有求必应。有回旧市街有个叫吴友德的,也是开药铺的。找到他,说是无钱进药,从俺夫手里借了三百两银子,至今三四年了,也没归还,俺多次要去讨要,俺夫都说:‘谁还没有欠缺的时候,等他有自然就还了,别去得罪人……’”
“你刚说的吴老板为人如何?”
叶邱氏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那个人又奸又诈,虽说也是个开药铺的先生,却从不好好做生意,坑蒙拐骗,又嫖又赌,亲爹也被他活活气死。前阵子听说他药铺要关门了,谁知这几天又找人重盖药铺,又要纳妾,也不知忽然一下哪来的钱。”
郭县令点点头又问:“叶邱氏,你夫平时可好养雀鸟?”
“回老爷,俺夫心善,从不忍心将鸟雀等物关在笼中。三年前,俺夫早起到集市买菜,刚走到古榆街的南头,忽听老楝树上山喳子喳喳乱叫,一扬头,见一只刚出壳几天的小山喳子从树上掉下来,俺夫赶忙扯起大褂襟去接,万幸还真被他接住了。这小山喳子还没睁眼,没长毛。有赶集的看见了就让俺夫把它扔了,或者喂猫。俺夫不忍心,说大小是条命,就把小山喳子带回了家。每天抽空或托人到野地里去逮虫,或是捉蚂蚱来喂小山喳子,那小山喳子被他喂大了,能飞了,俺夫又把它带到老楝树下放飞。那小山喳子不愿上树,落在俺夫肩上不走,俺夫就每天来到老楝树下喂它,一来二去连树上的老鸟和几只小鸟也都不怕他了。街邻看了都说俺夫心善,连鸟都喜欢他。谁知善心却没有好报,他、他好好地出去,却……夫啊……”叶邱氏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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