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一直从他家门前经过,他的儿子陈根树与我一起上了三年小学,就在根树九岁那年暑假期间,他到他家屋侧的堰塘去洗澡被淹死了。陈大根夫妇悲痛欲绝,经常就呆呆地看着我上学、放学,有几次还叫我:“根树”,显然把我当成了他儿子,当作了他的精神寄托。因此,我经常放学之后就到他家门前站一会,与他两说说话,有时候还到他家里躲躲雨或避避火辣的太陽,有时也顺便给他们带点柴柴草草的,以此渐渐淡化他们的伤痛。直到三年后,陈婶又生了个女儿,他们才从新的希望中彻底摆脱丧子之痛。
后来有一次我到亲戚家去再次从他门前经过,大根叔问我为啥好久没从他门前过路了,我说我早就上初中了,他才恍然大悟,然后叫我以后有空去看看他们,尽管我点头道应,但后来考上中专,毕业后在县城工作,一直就再也没看过他们夫妇。不料,今晚却意外地见到了他。
我随口喊了一声:“大根叔”,他没有答应,而是径直去开他家的房门,然后又回过头来依然没有表情地说道:“我就不留你了,也不送你了,你各自回去吧。”随即将门关上。
我转身准备走,但怎么也找不到出路,就在那些房子之间转来转去。我清楚地记得,陈大根家一直是单家独户,就只有两间屋和一间猪圈,并无其他人家在此居住。现在却多了好几户人家,更奇怪的是,这些房子都是独门独户,低低矮矮,新旧不一,有的房上还长了杂草。
正在我找不着走出院子的路而着急时,对面有人射着手电光喊我,说我走错路了,已经走进了坟坝,我这才有些着急和害怕,明明是个院子,怎么会是坟坝?他又叫我怎么走,怎么走,但我还是找不着路,仍然在原地不停打转……
对面那个人见我始终在原地转圈,就叫离我“转圈”地较近的李大庆上来把我带出坟坝。说来也怪,李大庆刚刚走拢,我眼前突然一亮,一下清醒了,打着手电筒再仔细一看,刚才那些七零八落的房子早不见了,面前却是一些大大小小的坟堆堆。我吓得直冒冷汗,毛根就竖起来了,然后,我沿着坟坝的边缘,再经过一根田埂和一条小路才上了大路。
我急匆匆跑回家,父亲已经睡觉了。我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也就是说,从涉案地出发回到家,二十分钟的路却走了将近五十分钟。
当晚,父亲问了我一些关于案子的事,我如实地给他作了汇报,而且向他打保票:“我一定要翻这个案。”他说:“你有这个把握?”我说:“我回去把我调查的情况写成一个报告,呈报给县委,由县委责成公社纠错或责成县公安局直接侦办。”最后,父亲又叮嘱我:“这两个当事人都与我们沾亲带故,你必须秉笔直书,公正办事,千万不能偏袒一方。”
随后,我又跟父亲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邻社的陈大根。”他一听非常惊讶地说:“见鬼哟,他前年就死了。”我吓了一跳,顿觉毛骨悚然。然后,我索性将我回家迷路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跟他讲了。我以为他听了后会更觉惊奇,但他却恰恰显得很平静,一点不为怪地说:“你也遇到道路鬼啦!”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他是在帮你,要不是他将你迷住,你肯定要撞上恶鬼、厉鬼,你怕是有凶险啰哟!”
这样的怪事,尽管我只遇到过那一次,但却一直牢牢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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