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阿尤看到穿红袄的橘子姐姐俯下身子,掬起雪地里的什么,塞进随身带着的小荷包。
阿尤跑过去,脚下的雪绵软松懈,雪下的泥土也一样,松松垮垮,阿尤每一步用力的奔跑都被这些软绵绵的东西给瓦解了。
就像阿尤来到这里的心情。
阿尤是半月前来到这里的,那时的他,正盯着小屋里的炭火凝视,只一会儿,爸爸就不见了。
说是去拍羚羊了,可是真的很讨厌呢,拍什么羚羊,还总去这么偏远的地方。
脖子上挂着相机的爸爸,一年四季都很讨厌,到处寻找别人不感兴趣的东西,拍来拍去,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放进取景框,在爸爸的眼里,大概只有景色吧,还有其他生物,比如瓢虫,比如蜈蚣,比如云雀,比如羚羊。
那些东西,只有野地里才有,阿尤的妈妈跟爸爸分开以后,爸爸就带着他,像带着他的三脚架一样,到处奔走。
不对,阿尤还不如三脚架,三脚架尚且有爸爸目光的停驻和手指的擦拭,阿尤呢,阿尤简直就是无关紧要的行李!
把阿尤放在旅馆一对老夫妇家中之后,爸爸居然一连三天消失在野地中。
阿尤也想像爸爸一样钻进野地,再也消失不出现,让爸爸也焦急等待,到处寻找,阿尤试了,只跑了几百米就没劲了,树林里不辨方向,残雪深处到处都是松软的泥土,阿尤空有一脚又一脚怨尤的力气,蹬在泥土上,泥土软绵绵的,就像拳头打进棉花一样没劲。
更何况,树林里冷,看了半天云彩之后,阿尤回去了。
剩下的两天,都是橘子姐姐在照顾他。
橘子姐姐,是老夫妇的外孙女,穿一件阿尤没见过的红袄。
橘子姐姐领着阿尤到处走,随身的小荷包里,会随时塞进去被她发现的松蘑。
橘子姐姐说,这个可以换钱,然后带着阿尤,树林山顶到处走。
松蘑长得很像蘑菇,也很像传说故事里讲的那种吃了可以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阿尤也默默学着橘子姐姐的样子,翻翻石头,踢踢树干,找起这古怪而又奇妙的生物来了。
阿尤找到一个小的不像话的松蘑,想摘下它,被橘子姐姐阻止了。
橘子姐姐阻止他的理由是,松蘑还很小,要等长大一些才能摘。
这跟鱼塘里太小的鱼不能捕是一个道理。
阿尤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阿尤还想摘,阿尤更想拿回家,现在就回去。
当天晚上,爸爸回来了。
阿尤兴高采烈地把发现松蘑的事跟爸爸说了。虽然他听从了橘子姐姐的话,没有摘,但是他在一旁树枝上做了标记,标记是叠成了塔的石头。阿尤有了新的话题,跟爸爸说个没完。爸爸只说了一句,说发现了一处新的风景,要去那里拍摄一周左右。
阿尤还没说出来的话哽在喉咙。
那天晚上,阿尤再次跑出去,绵软的雪地再次把他绊倒,阿尤把使不出的力气猛地踢在树干上,当然,疼的是他自己。
橘子姐姐唤他回去,阿尤沉默,橘子姐姐说,允许他明天去采那个小小的松蘑,还说了一个松蘑的传说:“吃了能实现一个愿望!”
橘子姐姐眼珠闪动着,阿尤点头,手指在松蘑上摩挲良久,终于摘下了它。
橘子姐姐比阿尤大半岁,并不多话。
“爸妈都去打工了,一年才能见一次。”橘子姐姐无意间这样说。
阿尤也见不到妈妈。
这一次。
雪地上,阿尤看到穿红袄的橘子姐姐俯下身子,掬起雪地里的什么,塞进随身带着的小荷包。
阿尤跑过去:“嘿,又发现一棵?”
阿尤知道橘子姐姐每采一棵松蘑都会很开心。
但这次,橘子姐姐把手指凑到嘴边,脸上是神秘的表情:“嘘——”
“怎么了?难道是一大堆?”
阿尤好奇地到处看,可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橘子姐姐把泥土塞进自己的小荷包。
“橘子姐姐,你做什么呢?”阿尤问。
橘子笑:“狐狸……”
“狐狸?”阿尤赶紧到处瞧,可是只看到雪地上几个梅花一样的小脚印,“在哪里?”
橘子姐姐指指地下:“下面?”
阿尤的声音也不由得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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