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后的朝阳下,窝棚四周远近不一的石堆上,爬满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蛇,或纠缠或独卧,无一例外地都在享受着雨后阳光的温暖,其中不乏“野鸡脖子”和“草梢子”一类尾尖色艳的剧毒蛇。原来王德福误入毒蛇窝了。吓得他又急忙退回帐篷里,这才发现帐篷的地上也趴着好几条毒蛇。好在王德福有父亲留下的专门驱蛇用的烟袋油子,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从小瓶里挖出几坨黑糊糊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袋油子,抹到鞋帮上,边抹边嘟囔着本地流传的驱蛇谣：“青草没了棵,烟袋油子赶大蛇,大蛇闻了快快躲……”王德福边嘀咕边往帐篷外走,嗅觉灵敏的毒蛇闻到浓烈辛辣的烟袋油子味后,纷纷向两边爬去,为王德福闪开了一条路,王德福狼狈不堪地逃窜而去。
等跑到老鹰砬子下,王德福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已被汗水湿透,更糟糕的是,由于刚才睡醒时躲避盘在脖子上的蛇用力过猛,扭伤了脖子,受伤的脖子连带着头歪向一边,只能斜着往上看,弯一下脖子就疼得直吸凉气,这又怎么能低头寻找草丛中的“趴参”呢！按着半张“趴参图”的指示,山参应该就栽在老鹰砬子一带,可是从老鹰砬子四周被人踩趴的草丛看,这一带已经被人找过多遍了,莫非老爹和成吉品叔叔当年共同“趴”下的山参已经被人挖走了？这样一想,王德福更是恹恹地打不起精神,斗鸡一样歪着脖子往山下走,他要打退堂鼓了。谁知刚走出没几步,王德福就像遭受晴天霹雳惊吓的鸭子一样,歪着脖子死死地盯住老鹰砬子上鹰嘴部分杂草丛生的地方,浑身如风中的枯叶一样剧烈地颤抖不已。原来鹰嘴砬子上的草丛里,竟赫然耸立着一株顶着一大朵红彤彤人参果的山参！
四、脱险黑熊口
一瞬间,王德福竟全忘了扭伤脖子的疼痛,几步就蹿到老鹰砬子下,抓住垂下的藤条,手脚并用,一会儿工夫就爬到了鹰嘴上。
王德福来到那株野山参近前,扒拉开草丛一看,顿时傻了眼：一株瘦弱的“三品叶（分三个岔的人参杆儿）”,却出奇地托着“六品叶（分六个岔的人参杆儿）”,才长有那么大一朵人参果。毕竟是放山人“开了眼”（看到参）,可喜可贺的事,王德福于是按着挖参人的祖传规矩,清理完野山参旁边的杂草,取出一块红布摆到人参旁边的草地上,又掏出一条红线系到人参果上,然后虔诚地跪下,双手合十,默默地祷告了一番“感谢人参老把头恩赐”一类的吉祥话儿,然后冲着空旷的大山大喊三声：“棒槌,棒槌,棒槌！”据说这样喊过三遍,人参的灵气就被镇住了,不会偷偷地顺地下跑掉而使挖出的人参变成次品参或畸形参。
王德福取出鹿骨打磨成的专用挖参针,围着人参的四周一点一点地拨去草根杂土,刚挖出参芦,王德福就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原来老爹和成吉品叔叔当年“趴”下的人参经过六十多年漫长的生长,竟然长成了一株罕见的“双芦参”！“双芦参”本是与鸭绿江一江之隔的朝鲜特产参,具有很高的医用价值。更为奇特的是这株“双芦参”的两个芦头竟是互相纠缠扭结而长,就像兄弟俩亲密地搂着脖子耳语,造型颇为奇特。等到整株人参挖出来后,王德福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这株“双芦参”须长身正,皮色浅黄,用手一掂,最少也有八两多。东北民间有谚：七两为参,八两为宝。野山参能长到八两以上,就是无价之宝了。
王德福刚小心翼翼地抖净山参根须上沾的土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彩：“好运气！得了这样一株稀世珍品,怎么也得见面分一半吧！”王德福被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本村倒卖人参的小贩白成良。这个白成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文化大革命”时就是他带头领着红卫兵造老爹王兆林的反,逼老爹交出那张被称为特务“联络图”的“趴参图”,并打瘸了老爹的左腿。改革开放后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在台湾的成吉品家的远亲,来找过王兆林父子好几次,要和他爷俩合伙寻找“趴参”,但都被王兆林父子不冷不热地赶了回去。
白成良见王德福横眉冷目地瞪着自己,就讪笑着说：“我在这附近都转悠四五天了,也没找到这株参,刚才听到你‘喊山’,知道你找到了,终于可以完成我姨夫成吉品生前的嘱托和姨表妹成梦茵的心愿了,老哥俩当年‘趴’下的山参终于重见天日了！”白成良说着,从兜里掏出半张桦树皮递给王德福。王德福将白成良的半张桦树皮和自己的半张桦树皮一拼,竟是一张完整的“趴参图”,鹰嘴砬子上的“趴”参位置也标得清清楚楚。至此王德福才确信,白成良真是成梦茵委托的寻找“双芦参”的代理人。
王德福将桦树皮刻成的“趴参图”藏好,冷冷地对白成良说：“你虽然是成梦茵委托的挖参代理人,但山参却是我发现的,我一定要等成梦茵亲自从台湾来,当着她的面处理这株山参。按着挖参祖辈相传的规矩,你会分得你该得的利益的。”白成良尴尬地笑笑：“随你便,只要保护好这株山参就行。你该去扒椴树皮和青苔打‘人参包’了,从这下去往前走,山沟里潮湿的石砬子上有大片的青苔。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我在这再找找,看看能不能再挖到小山参。”
见白成良不纠缠自己,王德福求之不得,小心地收好山参,顺着白成良指的方向下到沟底,果然有大片的青苔长在潮湿的石砬子上。王德福扒下几片青苔,又用刀割下一块椴树皮,把“双芦参”放到保鲜保湿的青苔中间,外面用柔软的椴树皮包好,藏进怀里。他刚直起腰要往回返,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王德福心中一惊,莫非是白成良要暗下毒手,抢夺“双芦参”？他猛然一回头,却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头黑熊,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不错眼珠地瞅着自己呢！跑是来不及了,王德福索性倒地闭眼屏气装死,他这招也是老爹活着时教给他的遇熊脱身之招,因为黑熊是不会咬死物的。黑熊看到突然倒在地上的王德福愣了一下,在它的记忆里还没有被吓死的人呢,于是慢腾腾地走到王德福身边,伸着腥臭的嘴,在王德福的脸上闻来闻去,黏糊糊的口水淌了王德福一脸。王德福屏住呼吸忍住恶心,全身上下不敢动一下。黑熊闻了一会没了兴致,转过身子,王德福刚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伪装成功庆幸,黑熊却一屁股坐到了王德福的肚子上,伸出黑乎乎的熊掌抓着面前藤条上的野猕猴桃有滋有味地吃起来。王德福被坐的部位发出一阵剧疼,感觉黑熊的身体像山一样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非被它坐死不可。王德福急中生智,趁黑熊注意力在猕猴桃上,伸手慢慢地去挠黑熊后腿间硕大的毛绒绒的熊卵子,黑熊舒服得直哼哼,慢慢地将身子移下王德福的肚子。王德福悄悄解下一根鞋带,一头拴到一棵胳膊粗的小树上,一头轻轻地系住黑熊的卵子,趁黑熊不注意,猛然一跃,跳起身来就跑。黑熊愣了一下,站起就追,却被鞋带拽住了卵子,疼得“嗷嗷”叫唤起来……
五、迷路“干饭盆”
逃离黑熊口的王德福一路狂奔,直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时才停下来,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挖的那株“双芦参”,一摸前胸,天啊！“双芦参”不知什么时候丢了！王德福虽然浑身软得没有一丝力气,还是强打精神一路往回寻找“双芦参”。等来到刚才黑熊坐他的地方时,地上除了几撮熊毛和一条断了的鞋带外,黑熊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地上也没有看到“双芦参”的影子,倒是发现黑熊走来的路上隔三岔五的树干上被抹了山蜂蜜,原来黑熊是一路寻蜜吃才来到王德福身边的。王德福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明显是有人引黑熊来加害自己吗？！他立刻想到了鬼鬼祟祟的白成良,立即大喊起来：“白成良！白成良！你这个王八蛋,你在哪里？”除了大山的回声外,没有人回答王德福的呼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老鹰砬子方向奔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丢了“双芦参”怎么和成梦茵交代的事儿,转悠了大半天,抬头一看,又转回了自己刚才被熊坐在身下的地方。王德福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原来自己被白成良诱引走进了“干饭盆”,找不到出路了。王德福一屁股坐到地上,浑身像抽了筋一般没了力气。早上逃避毒蛇时扭伤的脖子也开始隐隐作痛,头晕脑胀,眼前金星乱跳,心情绝望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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