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拨完号前,不知为什么,我就知道自己拨错了。手机响了一两声,就有人通话了。“你拨错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在挂断前厉声说。我又拨了一遍。“我说你拨错了!”又是那个似乎来自天堂的声音。手机挂断的咔嗒声又钻入了我耳。
他怎么可能知道我拨错号了呢?那时,我在纽约市警察局工作,警察素来好奇。我第三次拨了过去。“又是你吗?”那人说。“是我。”我答,“我想知道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拨错了呢?”“你自己去想吧!”手机被猛地撂下。我在那坐了会儿,手机松松垮垮地握在我的手指间。我又拨号把那人叫回来。“你还没想出来吗?”他问。“我能想出的唯一理由是……从来没人给你打过手机。”“你说对了!”
手机第四次断了。我咯咯笑着又把那人找回来。“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他问。“我想我打手机……只是想问个好。”“问好?从来没有人给我问过好。”“为什么没有人给你问过好?”“因为我是孤家寡人活在人间的天堂里!”“天堂?”“你来给我问好是为什么?”“如果从来没有人给你打手机,我想也许我应该给你打。”“好吧,你好!你是谁?”我终于成功了。现在,好奇的是他了。我告诉了他我是谁,并问他是做什么的。“我叫罗伯特·戴维,89岁了。20年了,还没有在一天中接到过这么多的拨错号的手机通讯!”我们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谈了10分钟。罗伯特没有家人、朋友,和他亲近的人都死了。接着,我们发现了相通的东西:他在纽约市警察局工作了近40年。告诉我他在那里做电梯操作员的日子时,他的语气甚至很友好。我问是否能再给他打手机。“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他几乎是震惊地问。“我们也许能做手机朋友。你知道,就像笔友。”他犹豫了:“我不介意再有一个朋友。”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试探性。
第二天下午我又拔通了罗伯特的手机,之后几天又时常打通他的手机。他是个健谈的人,回忆了一战、二战、兴登堡灾难和其他历史事件。他的故事引人入胜。我给了他我的手机号码,好让他给我打手机。他打了,几乎每天都打。
我并不是出于体贴一个孤独老人才这么做的。和罗伯特交谈对我也很重要,因为我的生活中有一个空白点——我在孤儿院里长大。渐渐地,罗伯特扮演了我父亲的角色。我和他谈我的工作和学院课程,我当时在读夜校。
罗伯特喜欢充当顾问的角色。在讨论我和上司之间的不和时,我告诉这位新朋友:“我想我应该和他谈谈。”“这么莽撞干吗?”罗伯特警告说,“把事情放一放。如果你和我一样冷静,你就会知道时间能化解许多事。如果事情变糟了,再去和他谈。”手机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你知道。”他轻声说,“我像对我自己的儿子那样对你说话。我一直想要个家,有个孩子的亲情关系。你太年轻了,不知道这种感觉。”我知道,我也一直想要个家——有个父亲的亲情关系。但我什么也没说,害怕自己不能抑制长久以来的伤痛。
一天晚上,罗伯特提到他90岁的生日快到了。我买了纤维板,设计了贺卡,上面放着蛋糕和90根蜡烛。我请办公室的全体警察,甚至局长在上面签名。我收集了90个人的签名。我知道,罗伯特定会从中获得快乐。我们在手机上交流了4个月,我想是见面的时候了。我决定亲自送上贺卡。
我没告诉罗伯特我将登门拜访,一天早晨,我按着地址开车前往,把车停在他公寓附近的大街上。当我进入一座大楼时,一名邮递员在走廊分拣信件,我查看邮箱、寻找罗伯特的名字时,他点了点头。找到了,1H公寓,离我站的地方大约20英尺。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们还能像在手机上那么融洽吗?一丝怀疑从心头掠过。他也许会拒绝我,就像我父亲从我生命中离开时拒绝我一样。我轻叩罗伯特的房门。没人回答,我又重重地敲了一下。
邮递员从分拣信件的活儿中抬起头来,“那儿没人了。”他说。“是吗?”我感到有点迷惑,心想,如果他回答敲门人的方式跟回答手机的方式一样,我可能要敲一天门了。“你是他的亲戚吗?”“不,只是朋友。”“对不起。”他轻声说,“但戴维先生前天去世了。”去世了?我一时张口结舌,僵在那里了,他真的去了天堂……回过神后,我谢了那个邮递员,走进了中午的阳光中。我向汽车走去,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拐到一个角落时,我看见了一座教堂,《圣经·旧约》上的一句话跳进我的脑海:“朋友的爱永伴……”是啊,某些突发的不幸事件会提醒我们生命的美好。但“朋友的爱永伴,无论我在人间他在天堂……”此刻,我第一次感到我和罗伯特是多么亲密。
我下意识地将手机举到耳旁,仿佛又听见罗伯特的吼声:“打错手机了!”接着我听见他问我为什么要再打。“因为你至关重要,罗伯特。”我大声说,“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噢,你是我的朋友……”手机中似乎传来了天堂的声音。
我将那张没有打开的生日贺卡放在汽车的后座上,坐到方向盘后面。发动汽车前,我回过头,喃喃说:“罗伯特,我没拨错号。我拨对了——今后我还会用手机向你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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