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0年,日本漫画杂志《周刊少年JUMP》开始连载一部以篮球为主题的少年漫画,叫《灌篮高手》。
这一年,我还未出生。
1996年,《灌篮高手》的故事结束。
20年以后,为了写这篇回忆文章,我重新查找资料,翻阅这个时间表,惊讶于它的连载期竟然只有6年,在我的记忆中,它应该比6年更长一点儿。
再长一点儿,或者说是永远。
然而事实是,我的青春还没开始,它就已经结束了。
第一次看《灌篮高手》是在电视上,失恋了50次的樱木花道,手持篮球高高跳起,一头撞上了篮板。流川枫在一旁冷笑:“白痴。”
刚刚升入小学的暑假,我趴在地板上看动画片,呼啦呼啦地吹着空调。那时候西瓜很便宜,我一天能吃3个。
《灌篮高手》的主题曲叫《好想大声说喜欢你》。如今每次听到这首曲子的前奏,我都能再一次闻到夏天的味道。
看完动画片,我就去租书店租漫画来看。店长看我年纪小,一次只允许我租一本。我打着手电筒缩在被窝里如痴如醉地看完,第二天又去准时“报到”。
就在快要看到结局的时候,最后那册书却找不到了。老板安慰我,说是被几个高中生借走了,过两天就会还回来。
我信了他的话,开始了我整个青春期最为漫长的等待。
每天放学后,在教室里写完作业,我就背着书包去租书店问一声。但渐渐地,我不再期待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和书店老板混熟后,他甚至不要我的钱,说难得遇到这么喜欢看书的小女孩,只要不损坏书,喜欢看什么随便拿。
那家破旧的租书店成为我的第二个学校。直到现在,闭上眼睛我还能记起,昏黄的灯光、狭窄的房间、摇摇欲坠的梯子,我踩在上面,又害怕又喜悦,看到一本本喜欢的书,每一次相遇都是一场重逢。
那个时候,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还在看《灌篮高手》了,大家被时代的浪潮推着向前走,男孩子关注的都是《火影忍者》和《死神》之类的作品,女孩子已经被偶像剧俘获,我插不进她们的讨论半分。
于是每到放学的黄昏时分,我一个人背着洗得褪了色的书包,徘徊在学校外的小巷子里,去找《灌篮高手》的海报、贴纸、小卡片。那时候几乎没有零花钱,我努力睁大眼睛,记住画册上他们的脸,然后拿出廉价的作业本,一动不动地站着,把它们画下来。
心中那莫名的渴望和盛大的欢喜,没有人可以与我分享,但是我从来不觉得孤独。
因为在我翻开书的刹那,故事里的那些人物就活了过来——我躲在黑暗的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却觉得世界都热闹起来。
篮球“咚咚”地拍打着地面,输给海南高中的那场比赛的最后一秒钟,画面定格在樱木年轻而悲伤的脸庞。我咬住被子角,抱着枕头,号啕大哭起来。
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成长路上九九八十一难,谁也不能幸免。
2
2004年,《灌篮高手》发行量破亿。
这代表着什么呢?代表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有1亿人,和我看过同一个故事,并被它深深打动。我们活在世界不同的角落,但是在我们漫長的人生中,有一段时光是相互交织重叠的。
我们翻开手中的漫画书,看到红色头发的樱木花道叉着腰大笑着说“我是天才”。黑色头发的流川枫微微跳起身,手腕干脆利落地向下压,篮球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他不需要回头——球一定会进入篮筐。
这一年,我的生活中还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家租书店倒闭了。
老板清仓的时候,把能找到的《灌篮高手》都送给了我,书已经破损不堪。后来我又搬了很多次家,在诸多城市辗转,可是每一次我都带着它们——沉甸甸的情谊和回忆不能丢,要这样带着一辈子。
我还是没能等到《灌篮高手》的最后一册,却开始理解那位迟迟不将它归还的陌生人。他一定很愤怒,它怎么可以结束,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身边读书的人越来越少。我觉得很遗憾,但是无能为力。
2015年,我出版了人生中第一本小说:《岁月忽已暮》。2017年,我开始写“岁月系列”的第二本书:《岁月有神偷》。从11岁到现在,我写了10年的青春故事,写了10年的樱木花道和流川枫。
年少时听过的歌、读过的书、爱过的人,在后来的岁月里,成了我的人生。
3
《灌篮高手》漫画连载结束后的第八年,作者井上雄彦在神奈川一所废弃的中学教室里,用白色粉笔在23块黑板上画出了《灌篮高手》的最终结局,取名为《十日后》。这些事至今已有十几年的光阴,虽然它对我来说只是发生在昨日的种种。
如今,网络如此发达,想要阅读一本漫画书比当年容易了不止百倍。在搜索栏里也打过无数次“灌篮高手”,可是我从来没有看完最后的那一册。
就让我的记忆停在那一刻吧。
青春里总有些故事须要铭记。
比如世纪末的烟花、比如周杰伦的《晴天》、比如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
比如井上雄彦的《灌篮高手》。
篮球拍打着地面,“咚、咚、咚”,每跳动一次,我的心就比从前坚强一分。
这样的话已经说过无数次了,可能在未来的岁月里,还会不厌其烦地重复。因为每一次看到你,这句话就会不由自主地涌入我的脑海,想要认真鞠躬,传达给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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