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回老家的时候，我把放在床底下的学生时代的旧物翻出来整理了一下。有中学时的成绩单，同学送的贺卡，朋友的信件。找出了几封信重读，依稀看到一个内心彷徨又一本正经的少女。卡片保存得很好，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留作纪念，其中包括小Q写的那张。
前几天翻看手机相册，见到小Q的卡片，一时兴起就顺手发给了他。我们上一次说话还是在前年，那时候他说快要当爸爸了。大学毕业后，我们生活在两地，行业又完全不同，渐渐没有太多话要讲，再然后，虚拟世界里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弱，互相不联系也就成了习惯。
小Q晚上回了消息，他说收到照片后非常震惊，毕竟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卡片了，同时为自己在卡片上写着的话感到不好意思。他一边羞赧一边却又兴奋起来，跟朋友说起这件事，最先被讥笑，随即一群人纷纷怀起旧来，觉得青涩的年代还是蛮带劲儿的。
其实卡片上的话倒也普通，无非是祝福和新年快乐之类的，称得上矫情的大约就是他在卡片边上竖着写了一句：“也许一生只有一次，但我相信它会成为永恒的记忆。”念出来觉得一身鸡皮疙瘩，似乎有些忸怩作态。他只是略略羞愧了一下，随即便欢快起来，说觉得有点青春回忆是很不错的。
我们的相识有诸多巧合。大一的时候跟着舍友参加活动，碰巧坐在了他旁边。我们俩都有轻微的社交障碍，却在那个场合鼓起勇气跟对方说话。活动带有联谊的性质，有个环节是选几对男女抽纸条，然后尽快找到匹配的人，比如“西门庆——潘金莲”“杉菜——道明寺”等。犹豫之时他鼓励我，去吧去吧，一起去。他的眼睛里闪着光芒，在灯光下亮闪闪的。
我上了台，抽到一个“紫霞”。该找谁呢？当时我没看过《大话西游》，只能问旁边一个女孩。“找孙悟空啊。”于是我带着惭愧最先走向他——他手中的纸条上果然写着“孙悟空”。彼此会意一笑。
那次之后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年底的时候我觉得有必要送他一张卡片，托舍友转交。他礼尚往来，回了一张。后来就熟悉起来，我的第一个QQ号还是他帮我申请的。我们班组织爬泰山的时候我也叫上他。那时，校园里开着玉兰与海棠，地气上升，空气里有些燥热，我们在校园里拍了不少照片。他文言文写得很好，我堂哥结婚，我还托他写了个贺词，但家里人都抱怨看不懂。
这开头略微暧昧些，日子一久却变成明朗的友情，或许因为觉得只有友情才能长久，才能理直气壮，又或许觉得这样已经很好，再多说些什么反而会破坏美好的氛围。他失恋时跟我倾诉过，我也动用一切知识储备笨拙地开导他，其实我啥都不懂，根本不晓得如何安慰人。后来，时间一过，他竟也好了。毕业后，他去了另一个省会城市，找了个当地的姑娘结婚，我们就再没见过面。
说起来，竟如他所说，都是“永恒的记忆”。我大学里的青春，有了这些才不会显得贫乏，反而有了别样的生机。那些课程、在意的分数，过了这么多年我都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几个画面里就有与他的相识。我们都呈现了自己光明与美好的一面，带着天真的笨拙。
他说他也记得，只是大学毕业后，很多东西都丢弃了，不能找到当年我写的卡片，让我也体验一下他的震惊感。他说自己又读书了，时间一久，又有求知的渴望。应该是在职读硕士，他故意说得这么轻描淡写，好似一件很小的事情。我回想起他当年的样子，揣测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庆幸他还是那个积极向上的少年，庆幸我们依然能够彼此欣赏。
回首往事，相逢一笑，只有那些花儿暗自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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