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是高翔鹰隼的时节,其中以库氏鹰最为突出。他喜爱漫长温煦的白天里升腾着的薄雾和那份安宁,属于很悠闲的那类鸟,好像无论何时都不慌不忙。他的动作美妙而壮观,那样轻松自若,丝毫不显忙乱,划下无比优美的圆形和螺旋轨迹;他带着君临天下般的风范,有时还做出极惊险的高空变化。
缓缓地,悠然地,几乎不用振翅,他沿螺旋轨迹不断攀升,直至身形变成夏日天空下的一个小点。接着,如果兴之所至,他会将双翅半合作弯弓状,然后几乎是完全垂直地劈开空气向下俯冲,似乎存心要把自己在地上摔个七零八碎。但就在接近地面那一刹那,他猛地展开翅膀再次拔高,像是在空气上弹了一下,继而不紧不慢地飞走了。这是这个季节里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表演。观众屏息凝神,直到看见他再次凌空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要进行一次不那么惊险的渐进式下落,他会将视线固定在下方大地上远处的某个点上,并朝着那个方向飞行。他的速度和无畏依然堪比陨石滑落。你能看见他划过天际时的轨迹,笔直如线;离得近时,能听见他翅膀的急速扑动。他的影子快速掠过田地,片刻之后,你就看见他安静地停在沼泽地或草地的矮树或枯枝上,嗉囊中还留着青蛙或老鼠的余味。
南风吹起的时候,常常能看见三四只这样的空中王者在山谷入口处远远地朝山上飞,他们在强气流下摇晃着保持着平衡:此时近乎完全静止,只有类似走钢丝的人保持姿势时的细微颤动,彼时又上下起伏剧烈,像是完全把自己交由风来处置;或者,再次凌空,高过山巅,不狂不躁,只偶尔如前所述表现出骇人的急切和高速。就算在飞越人类头顶时遭射击,除非受伤严重,否则也不会改变飞行路线或姿势。
库氏鹰的飞行是动中有静的完美典型,其视觉震撼力超过了鸽子甚至燕子的飞行,因为他飞时用力极为均匀巧妙,让人几乎看不出来动作,因此就产生了一种失重感和永恒感;不是有意使力,而是让力量自然流淌。
这种鹰在受到乌鸦或王霸鹟攻击时表现出的镇定和自尊非常合乎身份。他几乎不去费神留意那些聒噪恼怒的对手,只是优雅地划着螺旋一直往上,再往上,直到他的逐猎者变得晕头转向只好返回地面。这种对付不值得纠缠的敌人的策略确实非常独特——兀自升到高处让自负的尾随者眩晕迷乱不战而退!不过我并不确定这值得效法。
然而夏天终究还是渐行渐远,秋天来了。播种时节的鸣禽到收割时节都收了声,其他歌手开始献唱。昆虫迎来全盛期。乐音是白昼的华盖;所有春夏时节的歌声似乎都被柔化修饰,飘浮在上层气流里。鸟儿脱下盛装,换上新衣,把头转向南方。燕子成群结队地飞走了;刺歌雀成群结队地飞走了;悄然无声地,鸫鸟也飞走了。秋天到了,从北方带来燕雀、莺鸟、雀鹀和戴菊。鸟儿的队列安静地经过。那只安然消失在天际的鹰,代表了那个刚刚逝去的季节,以及所有正在离去的鸟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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