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鱼厌倦了水中的生活,向往畅游在森林中,世界便缤纷了色彩,正如我们的青春。
十七岁的天空是蔚蓝的,仿佛永远洋溢着风和日丽,在岁月的脸上不带伤害。记忆里那个叫橙子的女孩有着奥黛丽·赫本那般精致而美丽的脸,不长痘痘,拥有令其他很多女孩子艳羡的外表。她的衣服好看又特别,甚至连袖口的一颗纽扣都有着别样的图案。
在学校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包括像我一样长相平平、成绩平平的类型。
我和橙子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用她的话说就是“好哥们儿”。橙子的学业很糟糕,常常忘记带作业,上课对老师的问题支支吾吾,爱看小说和偶像连续剧……她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离开学校,周游世界。
天台是属于我和橙子的地方。站在那里,风吹起橙子的长发,她就仿佛一条准备游向深海里的鱼。我看到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高耸的写字楼,而空气里流动的是十七岁的任性与尴尬,对世界还一无所知,却在心底盛开了勇气。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每天被老师用不同颜色的粉笔修改。充满油墨味道的模拟卷子还残留着印刷机的余温,便被我们用黑色碳素笔作答。掀开精美的线装本,是用记号笔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每一个字仿佛都没有了呼吸,却都在拼命地挣扎。
我们的青春在风里剧烈地喘息。而我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生,每天晚上被台灯的光线拉得身影弱小又孤独。书桌上的咖啡香弥漫在我的房间里,有时实在困得都没有趴下的力气,就一口把咖啡喝个精光,虽然味道很苦,但让人清醒。偶尔我的手机亮起微弱的光,不用猜就知道是橙子发来的信息。
她会告诉我今天她看的小说里女主和男主的分分合合,哪个偶像明星又和谁传出绯闻,哪部动漫下面的字幕打错了字……仿佛她的世界里永远都是五彩斑斓,没有不快乐。她一连串地发二十几条信息给我,我每次都来不及回。
等我做完数学卷子的时候,手机的信息提示灯也不闪了,只是静静地躺在桌子边缘。我抬头看了看,正好是北京时间二十四点整。我给橙子发去一个带着笑脸的表情。总是以为这么晚了她早已睡着,可是每次不到半秒,她就会回给我三个字:明天见!
“明天”又会是个怎样的名词呢?周而复始,冰冷而刺眼的分数,就这样想着,疲倦到不知不觉就睡去。梦里出现会说话的大鱼,尾巴上有着和橙子衣服上一样别致的纽扣。我赤脚站在岸边的岩石上,把新鲜的蘑菇送给大鱼吃。它在给我唱完动听的歌后,又游去大海的深处,还嘱咐我说,下次来的时候,不要忘记带美味的蘑菇。
我惊醒,梦里的大鱼消失不见。
泽田幸树转来我们班上时,背着一把白色的吉他,用蹩脚的汉语唱了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他的声音和朴树很是相似。他的头发是橙黄色的,有着普通日本男孩一样的发型。他很瘦,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瘦,皮肤白皙,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柔和的阳光线条。
橙子说他是很漂亮的男孩子。在认识泽田幸树之前,我从来不承认“漂亮”是个可以形容男生的词。
幸树的中文说得不是很流利,但是汉字写得很好看。而橙子由于喜欢看日剧的缘故,多少会说几句日语。起初橙子用日语和幸树交流的时候,这个来自日本的大男孩觉得自己终于在班上找到了朋友,那种兴奋是出于心底的感激。
橙子时常会带幸树去学校的天台,那本来属于我和橙子的地方,就变成了三个人的天地。渐渐地,因为橙子,我也算是多了一个日本朋友。幸树给我们讲关于日本的一切,樱花,和服,还有寿司和生鱼片的做法。橙子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对于别人的世界充满好奇。十七岁的年纪都是这样,永远年轻,热泪盈眶。
橙子和幸树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而我的手机上的信息提示灯再也没有亮过。我不再喜欢去天台,每天把头埋得很低,做一个为了考试而学习的高中生。
有时他们还会逃课。两人空荡荡的座位,仿佛在张扬他们绚丽的青春。幸树的课桌在我的后面,上面并没有高高摞起的书,只有两支带有麋鹿图案的水笔和一本印着海贼王图案的笔记本,仅此而已,像极了他干净而简单的性格。
当橙子的名字出现在批评通报栏的时候,我发信息约橙子到天台,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来的还有幸树。
我很是气愤地跟橙子说:你醒醒吧,很快就要高考了。她听到我的话先是一愣,眉头皱得宛若十七岁天空里令人忧虑的蓝。幸树倒是先开口,他问我: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就算是考试遇到难题的时候,我也没有那样慌乱过。一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是数学老师失望的脸,是深夜里独自亮着的台灯,还是我密密麻麻的字迹?
我不敢再抬头看幸树的眼睛,而是不停地在心里寻求那个叫作梦想的答案。然后,我听见幸树说:“我从来不觉得橙子哪里不清醒了,她有梦想,很快乐,更重要的是她能够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
幸树拉着橙子离开了天台,他的白衬衫被风吹起条条褶皱。天空仿佛没有了云彩。
在夏天快要开始的时候,幸树要回日本去了。我们三个在站台告别,他依旧背着他的白色吉他,行李箱是森系的风格,一切和来时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礼物送给我,是一个拴着绳子的笑脸娃娃。他说:“这是我们那里的晴天娃娃,希望你的每一天都能像这个娃娃一样,开开心心。”再然后,我听见了如同诺言一般的话语。幸树对橙子说:“你以后可要努力学习,我会在日本等你来。”
橙子微笑着流下眼泪。
之后的日子里,橙子没有逃过一次课,她很努力地做卷子,整理笔记,常常来问我各种数学题。她很聪明,我一讲解,她就懂了。年少时很容易因为一个人或是一句话就在青春里绽放最精彩的样子。而橙子的绽放,我终于见到了。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总算停了。我在天台见到橙子,问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努力。她说,因为答应了幸树要好好学习。我问:“你就这么喜欢他?”她说:“嗯!他会唱歌,会弹吉他,追求森系的生活,简单、干净、好看的男孩子,谁不喜欢?”“那我呢?”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恰好一阵风吹过天台,把将要进入橙子耳朵里的东西吹得干干净净。这样也好,听不到的话,不敢说出口的爱恋,通通交给风吧!
橙子把幸树从日本寄来的信递给我看,而我并不懂日文。橙子说,这是一封三行情书。我看到橙子的笑瞬间就染红了十七岁的天空,我竟然会难过。只是,都过去了。现在的我坐在大学的日语教室里,窗外是轻柔的风,我不再是十七岁的少年。幸树写给橙子的情书,我终于能够读懂了:
嗯,既然过去了,那就把它忘了吧!
我喜欢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你。
就仿佛是风一样的吧。
鱼爱上森系风格的人,也许只会发生在十七岁。很多人只迷恋鱼和森系风格人的爱情和浪漫,却忘了当鱼爱上人的时候要忍受离开大海的巨大痛苦。年少的爱情的背面,是令人清醒的疼。
风继续吹,鱼儿继续游,我们的青春再也不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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