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酷似的人
阳春三月,杭州西湖垂柳轻扬,湖光潋滟,从台湾嘉义来大陆旅游的一行人游览完美丽的西湖后,沿着湖堤,谈笑风生地往停放旅游大巴的停车场慢慢走去。内中有一位耄耋老者却是寡言少语,似有一番心思。他名叫丁大元,年已九旬,尽管是满头白发,脸上长满老年斑,但身板硬朗,精神矍铄,丝毫不显龙钟老态。
在停车场附近,有许多卖工艺品、字画、茶叶和食品的小商店,台湾游客三三两两进店去选购物品,丁大元则独自一人来到一爿取名为“西冷”的字画装裱店。该店与周围的现代建筑迥然不同,是青砖木框架瓦房,像是民国初期的建筑风格。丁大元站在店前凝视着店名,踌躇一会儿,终于忐忑不安地走进店里,这时,店内一位正在精心装裱一幅中堂的人抬起头来,打量丁大元一眼,先是一愣:怎么来人长相酷似自己?然后又不以为然,认为天底下有相貌相像的人不足为奇,于是随口问道:“老先生,您好!请问您是来装裱的?”
丁大元瞅着此人挺有特征的相貌,心中也不由一颤:哎呀,这人真是太像自己了,难道……想到此,一种苦涩的感觉袭上心头。
此人六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瘦长,长脸尖嘴,一双近乎绿豆般大的老鼠眼,见面后令人印象深刻。此人见丁大元并未作答,只是怔怔望定自己发愣,微微一笑后又问:“您是要装裱字画吗?”
丁大元回过神来,摇摇头:“我是从台湾来大陆旅游的,游完西湖顺道来这儿瞧瞧。您是店老板吧?”
此人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宋周,欢迎老先生光临敝店!”
“宋周?”丁大元喃喃自语着,这两个字似乎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回忆,脸色愈发显得苍白。怔了一会,丁大元试探着说:“这店民国时期就好像是搞字画装裱的。不知宋老板是否听说过一位叫宋小婉的老太太?”
“宋小婉是我家母呀!”宋周脱口而出,疑惑地问,“难道你认识我母亲?”
“不!不!……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丁大元双手乱晃,一脸的窘态。说完,他尴尬地转身离去。
望着丁大元悻悻而去的背影,宋周满腹狐疑,心想:这位台湾老头到底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母亲的名字?为何又否认认识母亲?
店铺打烊后,宋周回到家中,急切地将上午发生的事讲给母亲听,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宋小婉因脑血栓引发半身不遂已卧床三个月了。她听完后幽幽问道:“这台湾老头叫什么名字?”
宋周摇摇头:“我没问。”
宋小婉又问:“他长得什么样的相貌?”
“真是怪事。”宋周自嘲地笑笑,“他竟然像我呢!也是高个儿,长脸尖嘴,一双绿豆眼。”
这时,宋小婉似乎什么都明白了,脸色突变,眼睛瞪得大大的,忿然说道:“丁大元这个恶棍,他竟然还活着……他早应罪该万死啊!”想不到母亲对这位叫丁大元的台湾老头有着如此刻骨的仇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周一再追问,宋小婉想想自己存世不久了,就向儿子讲述了那段屈辱的往事……
第二天,台湾游客一行人游完灵隐寺,丁大元再次来到“西冷字画装裱店”。犹豫半晌,他硬着头皮对宋周说:“宋老板,我明天就要返回台湾。我年纪大了,以后恐怕没有机会来大陆,我想……见一下令慈大人。”
“不行!”宋周毫不留情,一口拒绝,冷冷说道,“你是我母亲的仇人,她不会见你的。”丁大元愣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态度十分诚恳地说:“过去,我做了对不起你母亲的事,也对不住她的丈夫周师傅,我有罪!现在,让我在有生之年当面向她表示一番忏悔的心意,好吗?”
宋周板着脸,不为所动。
丁大元吞吞吐吐又说:“其实,你,你应该是我,我的……”当瞟见宋周一副横眉立目的模样,“亲骨肉”三字终于不好意思吐露出来。
联想到母亲的回忆,宋周已听出了丁大元的言外之意,他非但没有半点亲近的感觉,反而有如吞下了只苍蝇,感到阵阵恶心。
丁大元以为宋周态度有所松动,用哀求的口吻说:“宋老板,请你领我到你家见你母亲一面吧,让我当面请罪。我患有冠心病,上帝随时都会要我去的。这是最后一面啊!”
听这么说,宋周心软了,为难地说:“我母亲身患重病,不想见任何人。不过,你放心,我会向她转达你的心意。”
“啊,宋小婉患了重病?那我更要见她一面!”丁大元黯然地叹了口气,态度十分坚决。
宋周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说:“还是不见为好,我母亲见到你,病情肯定会加重。你走吧!走吧!”
丁大元见撵他出门,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二、歹毒阴谋
丁大元坐上旅游大巴返回宾馆,一路上心情异常沉重。当晚,他躺在床上辗转不安,久久不能入睡,记忆的闸门缓缓打开了……
1948年初冬的一天,身为国民党杭州警备司令部团长的丁大元来到西湖边上的“西冷字画装裱店”。店主周明清热情地招呼他入座,周明清的妻子宋小婉礼节性地泡来一杯清香扑鼻的龙井茶。丁大元定睛一看,心中不由一动,只见宋小婉柳眉杏眼,唇红齿白,面若桃花,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间尽显江南美女的风韵。他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叹,问:“周师傅,请问这位是……”周明清介绍:“这是我内人。”宋小婉微笑着点点头。丁大元“呵”了一声,伸出大拇指夸道:“你夫人真是太美了!”“谈不上!谈不上!”周明清敷衍后,问道,“请问长官有何贵干?”丁大元收回色眯眯的目光,从包内取出一幅皱巴巴的画来,试探着问:“请问周师傅,不知此画能否装裱成一幅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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