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汤志强感到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自从他们的旅游团踏上台湾的土地后,那汤导就对汤思敬表现出了特别的热情与关怀,还时不时打听他的一些个人情况,譬如:“大爷,听您口音好像是崇明人,怎么参加了苏州的团队呀?”“您老是哪年离开崇明的呀?”“您老当年出生在崇明什么地方呀?”“您老老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爷爷是刚解放那年,在亲戚的介绍下,渡过长江,来到苏州邮电局工作的,依然当电话维修员。从此,他就在苏州成家立业,把根移到了苏州市。当然,他从小就会的一口乡音,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这种几近个人隐私的家事与身世,地陪汤导怎么有兴趣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难道就不觉得唐突,有失礼貌吗?
汤志强正为此暗暗不满的时候,没想到汤导得寸进尺,当晚在宾馆住下休息后,她笑吟吟地一个人走进房间,坐到汤思敬的身边,开口问起来:“大爷,您可认识一个名叫汤克勤的人?”
汤导此言一出,汤克强祖孙俩就惊得差点跳起来,汤思敬道:“怎么认识?他是我60多年未见的堂兄呀!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哦,莫非汤导你是——”
地陪汤导见状,当即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汤思敬的面前,一声“叔公”,叫得格外亲切。汤思敬祖孙俩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
真是无巧不成书,面前这位台湾的地陪汤导姑娘不是别人,竟是汤克勤的孙女汤雅婷!
原来,汤雅婷这几天从姓氏开始到乡音再到籍贯等一系列的刨根问底,已经猜到他就是自己爷爷汤克勤平时经常念叨的堂弟。当时,她还不敢相认,于是在旅途中特意用自己的相机为汤思敬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带回家给爷爷辨认。果然,爷爷一看就大喊大叫了起来,认出相机里的那个老人,就是自己想念了半个多世纪的堂弟汤思敬!但是,他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激动中,他竟反复喃喃着一句话,一句令他的孙女汤导心惊肉跳的话:“他不是早就死了吗?他不是早就不在人世了吗?”
孙女汤导连忙把爷爷扶到沙发上,问道:“爷爷,您这是怎么啦?人家好好活着呢,您怎么说人家已经死了呢?您是听谁说的?”
爷爷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是德仁弟说的呀!去年,我不是回了趟崇明吗?那可是德仁弟亲口告诉我的。所以我就没有到苏州去看他,就回台湾了。”
汤克勤再也坐不住了,吵首闹着非要孙女马上带他前去相见。素知爷爷脾气的孙女汤导只好应命,连夜带着爷爷直奔宾馆而来了。此时,在门外听得真切的汤克勤激动万分地推门而入,一对分别了60多年的堂兄弟,终于相见了!汤克勤老泪纵横,丢掉拐杖,一头扑上前,把汤思敬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兄弟俩都很激动,拥抱了很久才分开,然后聊起了几十年里各自的遭遇,又是哭又是笑的,把旁边的两个孙儿辈也深深感染了。忽然,汤思敬想到了什么,脸色淡下来,他拐弯抹角地问道:“阿哥,听说去年春里您回崇明了?”
“是的是的。”汤克勤马上意识到堂弟所问的潜台词了,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只因时间太紧张了,我没来得及去苏州看您。”
“听说您住了五六天呢。”
“差不多,差不多。当时,我是想着、想着一定要去看您和弟媳一家的,可是、可是当时我忽然腹泻,病了……就不得不提前回台湾了。”冷静下来的汤克勤,即兴编起了谎言。
爷爷就是不提黄德仁说的那个坏消息,让一边的孙女汤导急了,暗暗埋怨爷爷不说真话。好几次,她想站起来替爷爷说个明白,又怕因此让汤思敬爷爷感到晦气,也就按捺住了自己。
气氛有些尴尬。汤思敬实在忍不住,提醒对方说:“那年,让德仁弟捎给您的东西,后来派上用场了吗?”心里没说出的话是:你总该说声谢谢啊!
“啊啊,哦哦,派、派上用场了。”汤克勤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堂弟,认真地捕捉与分析着堂弟说的每一句话。
“既然派上用场了,他们仍不肯网开一面,放您走呀?”
“哦哦,是的是的。”
“这帮黑心黑肺的家伙!得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江湖诀,他们也敢违!”
“是的是的。”听到这里,汤克勤终于听出点门道来了,他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堂弟,试探着问道,“您让德仁弟捎来的那、那样东西,是很值钱的。敬弟,难为您了,谢谢您了!”
“那只鸡血腰佩,可是我用两千多万法币换来的,就为了便于德仁弟一路上随身携带。”
汤思敬终于无意中说出鸡血腰佩来了!汤克勤听到这里,顿时如释重负,暗暗舒了口气,说道:“真不知怎么感谢弟弟您!这块鸡血腰佩,现在可值钱呢!”
“当时您送给哪位混蛋了?”
“没、没来得及送。”
“那现在在家吗?”汤思敬听到这里,也兴奋起来了。
“是,是……”
“那明天您带来我看看。”汤思敬更加高兴了。
这时候,汤导再也忍不住插话了:“可是明天,你们旅游团要打道回府了呀!”
“没关系。反正过几个月,我就要回崇明了。这回回去了,我可是再也不回台湾了,落叶归根,终老在故乡了!到时候,我们弟兄三人,就可以朝夕相处,再也不分开了!”汤克勤终于能够顺畅地把话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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