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三月,她说樱花开了,很美,你来看吗?于是我来了,因为我曾和她约好过一起看樱花,尽管那个约定似乎只是个玩笑。可我最终还是来了。
她站在车站口,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三月微醺的风将她的长发吹起,不再是当年那个扎着马尾脸庞潮红的同桌。虽然我还没有看到樱花,但我知道它一定很美。
樱花确实很美,繁花似锦,灿若烟霞,如果不是来往如织的游人,真若置身于画中仙境。温暖的阳光,如花的笑容,让我潮湿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
我们聊着很多过往的事情,但基本是她在说我在听。她说起高中时期快乐的点滴,我说你的记忆力真好,她说那段时间是她一生中最愉快的回忆,她说的时候眼睛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东湖,阳光在她的额头上闪闪发光。我笑着说别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们永远不会再那样单纯。她眼神里有些惆怅,我的心又开始潮湿起来。
她又聊起了即将毕业的大学,我比她早一年毕业,因为她复读了一年,所以我用过来人的口气感叹没毕业时无聊毕业后更无聊。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份在偏远小城市的枯燥的工作和微薄的薪资,心更加潮湿了。她看着我说一切都会好的,当初我复读的时候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她似水的目光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于是我转脸夸张地赞美道:“樱花真的很美啊!”
我们一起照张相吧,她说。她把相机交给了一个路人,然后站在我的身旁。天很蓝,云很白,樱花很美,她和我第一次靠得这么近。那一刻我曾冲动地想揽住她,但我的身体有些僵硬,动弹不得。在快门摁下的那一刻,我想笑却不知道有没有笑出来。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却莫名的有种释然的感觉。我承认有一阵我有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抓住浪漫之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我毕竟不是个浪漫的人。
临上车的时候,她塞给我一张照片,是我们唯一的合影,在樱花树下。我接过照片很快塞进包里,我不想再犹豫,只想潇洒地离开,这样也许最合理。
车窗外她挥手致别,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风将她的长发吹起,像阳光中一束粉红的樱花。火车渐行渐远,模糊了她的脸也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着窗外逝去的风景,轻声地说:“就这样吧。”
后来,听说她找了个好工作。
再后来,听说她要结婚了,而且还买了房。
我很羡慕她,因为我现在认为拥有一个房子是件很幸福的事。
有天晚上,没有星星,我突然抑制不住地想看看那张照片,我和她在樱花树下的合影,我们唯一的一张合影。找到它并没有费多少工夫,似乎我本来就知道它放在哪里,尽管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它。
天依然很蓝,云依然很白,樱花依然很美,她依然笑得很灿烂,而我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突然我的心绷住了,我看到了相片上从未留意的地方:她的手紧紧地挽着我的胳膊。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顺手拉灭了灯,黑暗瞬时模糊了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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