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世衡(子古 谔 谊 孙朴 师道 师中)
种世衡,字仲平,放之兄子也。少尚气节,昆弟有欲析其赀者,悉推与之,惟取图书而已。以放荫补将作监主簿,累迁太子中舍。
尝知泾阳县,里胥王知谦以奸利事败,法当徙,遁去。比郊赦辄出,世衡曰"送府则会赦",杖其脊而请罪于府,知府李谘奏释之。后通判凤州。州将王蒙正,章献后姻家也,所为不法。尝干世衡以私,不听,蒙正怒,乃诱知谦讼冤而阴助之,世衡坐流窦州,徙汝州。弟世材上一官以赎,为孟州司马。久之,龙图阁直学士李纮为辨其诬,宋绶、狄棐继言之,除卫尉寺丞,历监随州酒,签书同州、鄜州判官事。
西边用兵,守备不足。世衡建言,延安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因其废垒而兴之,以当寇冲,右可固延安之势,左可致河东之粟,北可图银、夏之旧。朝廷从之,命董其役。夏人屡出争,世衡且战且城之。然处险无泉,议不可守。凿地百五十尺,始至于石,石工辞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畚酬百钱,卒得泉。城成,赐名青涧城。迁内殿崇班、知城事。开营田二千顷,募商贾,贷以本钱,使通货赢其利,城遂富实。间出行部族,慰劳酋长,或解与所服带。尝会客饮,有得敌情来告者,即以饮器予之,繇是属羌皆乐为用。再迁洛苑副使、知环州。
蕃部有牛家族奴讹者,素屈强,未尝出谒郡守,闻世衡至,遽郊迎。世衡与约,明日当至其帐,往劳部落。是夕大雪,深三尺。左右曰:"地险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结诸羌以信,不可失期。"遂缘险而进。奴讹方卧帐中,谓世衡必不能至,世衡蹴而起,奴讹大惊曰:"前此未尝有官至吾部者,公乃不疑我耶!"率其族罗拜听命。
羌酋慕恩部落最强,世衡尝夜与饮,出侍姬以佐酒。既而世衡起入内,潜于壁隙中窥之。慕恩窃与侍姬戏,世衡遽出掩之,慕恩惭惧请罪。世衡笑曰:"君欲之耶?"即以遗之,由是得其死力。诸部有贰者,使讨之无不克。有兀二族,世衡招之不至,即命慕恩出兵诛之。其后百余帐皆自归,莫敢贰。因令诸族置烽火,有急则举燧,介马以待。
葛怀敏败,率羌兵数千人以振泾原,无敢后者。尝课吏民射,有过失,射中则释其罪;有辞某事、请某事,辄因中否而与夺之。人人自厉,皆精于射,繇是数年敌不敢近环境。
迁东染院使、环庆路兵马钤辖。范仲淹檄令与蒋偕筑细腰城,世衡时卧病,即起,将所部甲士昼夜兴筑,城成而卒。
初,世衡在青涧城,元昊未臣,其贵人野利刚浪〈口夌〉、遇乞兄弟有材谋,皆号大王。亲信用事,边臣欲以谋间之。庆历二年,鄜延经略使庞籍,两为保安军守刘拯书,赂蕃部破丑以达野利兄弟,而泾原路王沿、葛怀敏亦遣人持书及金宝以遣遇乞。会刚浪〈口夌〉令浪埋、赏乞、媚娘等三人诣世衡请降,世衡知其诈,曰:"与其杀之,不若因以为间。"留使监商税,出入骑从甚宠。有僧王光信者,趫勇善骑射,习知蕃部山川道路。世衡出兵,常使为乡导,数荡族帐,奏以为三班借职,改名嵩。世衡为蜡书,遣嵩遗刚浪〈口夌〉,言浪埋等已至,朝廷知王有向汉心,命为夏州节度使,奉钱月万缗,旌节已至,趣其归附,以枣缀画龟,喻其早归之意。刚浪〈口夌〉得书大惧,自所治执嵩归元昊。元昊疑刚浪〈口夌〉贰己,不得还所治,且锢嵩穽中。使其臣李文贵以刚浪〈口夌〉旨报世衡,且言不达所遗书意,或许通和,愿赐一言。世衡以白籍。时朝廷已欲招拊,籍召文贵至,谕以国家宽大开纳意,纵使还报。元昊得报,出嵩,礼之甚厚,使与文贵偕来。自是继遣使者请降,遂称臣如旧。世衡闻野利兄弟已诛,为文越境祭之。籍疏嵩劳,具言元昊未通时,世衡画策遣嵩冒艰险间其君臣,遂成猜贰,因此与中国通,请优进嵩官。迁三班奉职。后嵩因对自陈,又进侍禁、阁门祗候。
世衡死,籍为枢密使。世衡子古上书讼父功,为籍所抑。古复上书,遂赠世衡成州团练使,诏流内铨授古大县簿尉,押还本贯。籍既罢,古复辩理,下御史考验,以籍前奏王嵩疏为定。诏以其事付史官,听古从官便郡。
世衡在边数年,积谷通货,所至不烦县官益兵增馈。善抚养士卒,病者遣一子专视其食饮汤剂,以故得人死力。及卒,羌酋朝夕临者数日,青涧及环人皆画象祠之。子古、谔、诊,皆有将材。关中号曰"三种"。谊,其幼子也。孙朴、师道、师中。
古字大质,少慕从祖放为人,不事科举。当任官,辞以与弟,时称"小隐君"。世衡卒,录古为天兴尉,累转西京左藏库副使、泾原路都监、知原州。
羌人犯塞,古御之。斩级数百。筑城镇戎之北,以据要害。神宗召对,迁通事舍人,官其三弟。与弟诊破环州折姜会,斩首二千级,迁西上阁门副使。民有损直鬻田于熟羌以避役者,古按其状,得良田三千顷,丁四千,悉刺为民兵。历环庆、永兴军路钤辖。
坐讼范纯仁不当,夺一官,知宁州,徙镇戎军。熙河师十万道境上,须刍粮,僚佐以他路为言。古曰:"均王师也。"命给之。又徙鄜、隰二州,卒,年七十。
古明达孝义。弟谔坐擅兴系狱,乞纳官赎其罪。世衡遗张问田千亩,问返之,而世衡死,古终不复受。然世衡受知于范仲淹,因立青涧功,而古以私憾讼纯仁,士论少之。
谔字子正,以父任累官左藏库副使,延帅陆诜荐知青涧城。
夏酋令〈口夌〉内附,诜恐生事,欲弗纳,谔请纳之。夏人来索,诜问所以报,谔曰:"必欲令〈口夌〉,当以景询来易。"乃止。询者,中国亡命至彼者也。
夏将嵬名山部落在故绥州,其弟夷山先降,谔使人因夷山以诱之,赂以金盂,名山小吏李文喜受而许降,而名山未之知也。谔即以闻,诏转运使薛向及陆诜委谔招纳。谔不待报,悉起所部兵长驱而前,围其帐。名山惊,援枪欲斗,夷山呼曰:"兄已约降,何为如是?"文喜因出所受金盂示之,名山投枪哭,遂举众从谔而南。得酋领三百、户万五千、兵万人。将筑城,诜以无诏出师,召谔还。军次怀远,晨起方栉,敌四万众坌集,傅城而陈。谔开门以待,使名山帅新附百余人挑战,谔兵继之,鼓行而出。至晋祠据险,使偏将燕达、刘甫为两翼,身为中军,乃闭垒,悉老弱乘城鼓噪以疑贼。已而合战,追击二十里,俘馘甚众,遂城绥州。诜劾谔擅兴,且不禀节制,欲捕治,未果而诜徙秦。言者交攻之,遂下吏,贬秩四等,安置随州。会侯可以言水利入见,神宗问其事,对曰:"种谔奉密旨取绥而获罪,后何以使人?"帝亦悔,复其官。
韩绛宣抚陕西,用为鄜延钤辖。绛城啰兀,规横山,令谔将兵二万出无定川,命诸将皆受节度,起河东兵会银州。城成而庆卒叛,诏罢师,弃啰兀,责授汝州团练副使。再贬贺州别驾,移单州,又移华州。绛再相,讼其前功,复礼宾副使、知岷州。董毡将鬼章聚兵于洮、岷,新羌多叛,谔讨袭诛之。从李宪出塞,收洮州,下逋宗、讲珠、东宜诸城,掩击至大河,斩首七千级。
迁东上阁门使、文州刺史、知泾州,徒鄜延副总管。上言:"夏主秉常为其母所囚,可急因本路官捣其巢穴。"遂入对,大言曰:"夏国无人,秉常孺子,臣往持其臂以来耳。"帝壮之,决意西讨,以为经略安抚副使,诸将悉听节制。谔即次境上,帝以谔先期轻出,使听令于王中正。敌屯兵夏州,谔率本路并畿内七将兵攻米脂,三日未下。夏兵八万来援,谔御之无定川,伏兵发,断其首尾,大破之,降守将令介讹遇。捷书闻,帝大喜,群臣称贺,遣中使谕奖,而罢中正。谔留千人守米脂,进次银、石、夏州,不见敌。始,被诏当会灵武,谔迂枉不进,士卒饥惫,欲以粮运不继归罪转运使李稷。驻军麻家平,大校刘归仁以众溃,诏令班师。犹迁凤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谔谋据横山之志未已,遣子朴上其策。帝召朴问状,擢为阁门祗候。将进城横山,命徐禧、李舜举使鄜延计议。谔言:"横山延袤千里,多马宜稼,人物劲悍善战,且有盐铁之利,夏人恃以为生;其城垒皆控险,足以守御。今之兴功,当自银州始。其次迁宥州,又其次修夏州,三郡鼎峙,则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又其次修盐州,则横山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势居高,俯视兴、灵,可以直覆巢穴。"而禧与沈括定议移银州,城永乐,与谔始谋异,乃奏留谔守延。既而永乐受围,谔观望不救,帝冀其后效,置不问,且虞贼至,就命知延州。疽发背卒,年五十七。
谔善驭士卒,临敌出奇,战必胜,然诈诞残忍,左右有犯立斩,或先刳肺肝,坐者掩面,谔饮食自若。敌亦畏其敢战,故数有功。李稷之馈军也,旦入谔营,军吏鸣鼓声喏。谔呼问吏曰:"军有几帅?要当借汝头以代运使。"即叱斩之。稷惶怖遽出。尝渡河,猝遇敌,绐门下客曰:"事急矣,可衣我衣,乘我马,从旗鼓千骑,亟趋大军。"客信之,敌以为谔,追之,几不免。自熙宁首开绥州,后再举西征,皆其兆谋,卒致永乐之祸。议者谓谔不死,边事不已。
谊字寿翁。熙宁中,古入对,神宗问其家世,命谊以官。从高遵裕复洮、岷,又平山后羌,至熙河副将。
使青唐,董毡遣鬼章迎候境上,取道故为回枉,以夸险远。谊固习其地里,诮之曰:"尔跳梁坎井间,谓我不知远近邪?"命趋便道。鬼章怒,胁以兵,谊声气不动,卒改涂。外为路都监。自兰州渡河讨贼,斩首六百,累转西京使。元祐初,知岷州。鬼章诱杀景思立,后益自矜,大有窥故土之心,使其子诣宗哥请益兵入寇,且结属羌为内应。谊刺得其情,上疏请除之。诏遣游师雄就商利害,遂与姚兕合兵出讨。羌迎战,击走之,追奔至洮州。谊亟进攻,晨雾蔽野,跬步不可辨。谊曰:"吾军远来,彼固不知厚薄,乘此可一鼓而下也。"遂亲鼓之。有顷,雾霁,先登者已得城,鬼章就执。谊戏问之曰:"别后安否?"不能对,徐谓人曰:"我生恶种使,今日果为所擒。天不使我复有故土,命也。"遂俘以归。拜西上阁门使、康州刺史,徙知鄜州。
夏人犯延安,赵禼使谊统诸将。敌闻谊至,皆溃去。延人谓:"得谊,胜精兵二十万。"进熙河钤辖、知兰州。兰与通远皆绝塞,中间保障不相接,腴田多弃不耕,谊请城李诺平以扼冲要。会迁东上阁门使、保州团练使,卒,年五十五。
谊倜傥有气节,喜读书。莅军整严,令一下,死不敢避;遇敌,度不胜不出,故每战未尝负败。岷羌酋包顺、包诚恃功骄恣,前守务姑息,谊至,厚待之。适有小过,叱下吏,将置法,顺、诚叩头伏罪,愿效命以赎,乃使输金出之,群羌畏惕。及洮州之役,二人功最多。
朴以父任右班殿直,积劳,迁至皇城使、昌州刺史,徙熙河兰会钤辖兼知河州,安抚洮西沿边公事。
河南蕃部叛,属羌阿章率他族拒官军,熙帅胡宗回使朴出讨。时朴至州才二日,以贼锋方锐,且盛寒,欲姑徐之,而宗回驰檄至六七,不得已,遂出兵。羌知朴来,伏以待。朴遇伏,首尾不相应,朴殊死战,为贼所杀,以马负其尸去。羌乘胜追北。师还遇隘,壅迮不得行。偏将王舜臣者善射,以弓卦臂,独立败军后。羌来可万骑,有七人介马而先。舜臣念此必羌酋之尤桀黠者,不先殪之,吾军必尽。乃宣言曰:"吾令最先行者眉间插花。"引弓三发,陨三人,皆中面;余四人反走,矢贯其背。万骑〈目咢〉眙莫敢前,舜臣因得整众。须臾,羌复来。舜臣自申及酉,抽矢千余发,无虚者。指裂,血流至肘。薄暮,乃得逾隘。将士气夺,无敢复言战。当是时,微舜臣则师歼矣。事闻,赠朴雄州防御使,官其后十人。
师道字彝叔。少从张载学,以荫补三班奉职,试法,易文阶,为熙州推官、权同谷县。县吏有田讼,弥二年不决。师道繙阅案牍,穷日力不竟,然所讼止母及兄而已。引吏诘之曰:"母、兄,法可讼乎。汝再期扰乡里足未?"吏叩头服罪。
通判原州,提举秦凤常平。议役法忤蔡京旨,换庄宅使、知德顺军。又谓其诋毁先烈,罢入党籍,屏废十年。以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泾原都钤辖知怀德军。夏国画境,其人焦彦坚必欲得故地,师道曰:"如言故地,当以汉、唐为正,则君家疆土益蹙矣。"彦贤无以对。
童贯握兵柄而西,翕张威福,见者皆旅拜,师道长揖而已。召诣阙,徽宗访以边事,对曰:"先为不可胜,来则应之。妄动生事,非计也。"贯议徙内郡弓箭手实边,而指为新边所募。帝复访之,对曰:"臣恐勤远之功未立,而近扰先及矣。"帝善其言,赐袭衣、金带,以为提举秦凤弓箭手。时五路并置官,帝谓曰:"卿,吾所亲擢也。"贯滋不悦,师道不敢拜,以请,得提举崇福宫。久之,知西安州。
夏人侵定边,筑佛口城,率师往夷之。始至渴甚,师道指山之西麓曰:"是当有水。"命工求之,果得水满谷。累迁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洺州防御使、知渭州。督诸道兵城席苇,土赋工,敌至,坚壁葫芦河。师道陈于河浒,若将决战者。阴遣偏将曲克径出横岭,扬言援兵至,敌方骇顾,杨可世潜军军其后,姚平仲以精甲衷击之,敌大溃,斩首五十级,获橐驼、马牛万计,其酋仅以身免。卒城而还。
又诏帅陕西、河东七路兵征臧底城,期以旬日必克。既薄城下,敌守备甚固。官军小怠,列校有据胡床自休者,立斩之,尸于军门。令曰:"今日城不下,视此。"众股栗,噪而登城,城即溃,时兵至才八日。帝得捷书喜,进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
从童贯为都统制,拜保静军节度使。贯谋伐燕,使师道尽护诸将。师道谏曰:"今日之举,譬如盗入邻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无乃不可乎?"贯不听。既次白沟,辽人噪而前,士卒多伤。师道先令人持一巨梃自防,赖以不大败。辽使来请曰:"女真之叛本朝,亦南朝之所甚恶也。今射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结豺狼之邻,基他日之祸,谓为得计可乎?救灾恤邻,古今通义,惟大国图之。"贯不能对,师道复谏宜许之,又不听,密劾其助贼。王黼怒,责为右卫将军致仕,而用刘延庆代之。延庆败绩于卢沟,帝思其言,起为宪州刺史、知环州,俄还保静军节度使,复致仕。
金人南下,趣召之,加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听便宜檄兵食。师道方居南山豹林谷,闻命即东。过姚平仲,有步骑七千,与之俱北。至洛阳,闻斡离不已屯京城下,或止勿行曰:"贼势方锐,愿少驻汜水,以谋万全。"师道曰:"吾兵少,若迟回不进,形见情露,祗取辱焉。今鼓行而前,彼安能测我虚实?都人知吾来,士气自振,何忧贼哉!"揭榜沿道,言种少保领西兵百万来。遂抵城西,趋汴水南,径逼敌营。金人惧,徙砦稍北,敛游骑,但守牟驼冈,增垒自卫。
时师道春秋高,天下称为"老种"。钦宗闻其至,喜甚,开安上门,命尚书右丞李纲迎劳。时已议和,入见,帝问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对曰:"女真不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其归乎?"帝曰:"业已讲好矣。"对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余非所敢知也。"拜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诸道兵悉隶焉。以平仲为都统制。师道时被病,命毋拜,许肩舆入朝。金使王汭在廷颉颃,望见师道,拜跪稍如礼。帝顾笑曰:"彼为卿故也。"京城自受围,诸门尽闭,市无薪菜。师道请启西、南壁,听民出入如常。金人有擅过偏将马忠军者,忠斩其六人。金人来诉,师道付以界旗,使自为制,后无有敢越佚者。又请缓给金币,使彼惰归,扼而歼诸河,执政不可。
种氏、姚氏皆为山西巨室,平仲父古方以熙河兵入援。平仲虑功名独归种氏。乃以士不得速战为言达于上。李纲主其议,令城下兵缓急听平仲节度。帝日遣使趣师道战,师道欲俟其弟秦凤经略使师中至,奏言过春分乃可击。时相距才八日,帝以为缓,竟用平仲斫营,以及于败。既败,李邦彦议割三镇,师道争之不得。李纲罢,太学诸生、都人伏阙愿见种、李,诏趣使弹压。师道乘车而来,众褰廉视之,曰:"果我公也。"相率声喏而散。
金师退,乃罢为中太一宫使。御史中丞许翰见帝,以为不宜解师道兵柄。上曰:"师道老矣,难用,当使卿见之。"令相见于殿门外。师道不语,翰曰:"国家有急,诏许访所疑,公勿以书生之故不肯谈。"师道始言:"我众彼寡,但分兵结营,控守要地,使彼粮道不通,坐以持久,可破也。"翰叹味其言,复上奏谓师道智虑未衰,尚可用。于是加检校少师,进太尉,换节镇洮军,为河北、河东宣抚使,屯滑州,实无兵自随。
师道请合关、河卒屯沧、卫、孟、滑,备金兵再至。朝论以大敌甫退,不宜劳师以示弱,格不用。既而师中战死,姚古败,朝廷震悚,召师道还。太原陷,又使巡边。次河阳,遇王汭,揣敌必大举,亟上疏请幸长安以避其锋。大臣以为怯,复召还。既至,病不能见。十月,卒,年七十六。帝临奠,哭之恸,赠开府仪同三司。
京师失守,帝搏膺曰:"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金兵之始退也,师道申前议,劝帝乘半济击之,不从,曰:"异日必为国患。"故追痛其语。建炎中,加赠少保,谥曰忠宪。
师中字端孺。历知环、滨、邠州、庆阳府、秦州,侍卫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房州观察使,奉宁军承宣使。
金人内侵,诏提秦凤兵入援,未至而敌退,乃以二万人守滑。遣副姚古为河北制置使,古援太原,师中援中山、河间。或谓师中自磁、相而北,金人若下太行,则势不能自还,此段凝师于河上比也。时大臣立议矛盾,枢密主破敌,而三省令护出之。师中渡河,即上言:"粘罕已至泽州,臣欲由邢、相间捷出上党,捣其不意,当可以逞。"朝廷疑不用。乾离不还,师中逐出境。粘罕至太原,悉破诸县,为锁城法困之,内外不相通。姚古虽复隆德、威胜,扼南北关,而不能解围。于是诏师中由井陉道出师,与古掎角,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榆次,留屯真定。时粘罕避暑云中,留兵分就畜牧,觇者以为将遁,告诸朝。知枢密院许翰信之,数遣使督师中出战,且责以逗挠。师中叹曰:"逗挠,兵家大戮也。吾结发从军,今老矣,忍受此为罪乎!"即日办严,约古及张灏俱进,辎重赏犒之物,皆不暇从行。五月,抵寿阳之石坑,为金人所袭。五战三胜,回趋榆次,去太原百里,而古、灏失期不至,兵饥甚。敌知之,悉众攻,右军溃而前军亦奔。师中独以麾下死战,自卯至巳,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兵,而赏赍不及,皆愤怨散去,所留者才百人。师中身被四创,力疾斗死。
师中老成持重,为时名将,诸军自是气夺。刘韐言:"师中闻命即行,奋不顾身,虽古忠臣,不过也。"请加优赠,以劝死国者。诏赠少师,谥曰庄愍。
论曰:宋惩五季藩镇之弊,稍用逢掖治边陲、领介胄。然兵势国之大事,非素明习,而欲应变决策于急遽危难之际,岂不仆哉。种氏自世衡立功青涧,抚循士卒,威动羌、夏,诸子俱有将材,至师道、师中已三世,号山西名将。徽宗任宦竖起边衅,师道之言不售,卒基南北之祸。金以孤军深入,师道请迟西师之至而击之,长驱上党;师中欲出其背以掩之,可谓至计矣。李纲、许翰顾以为怯缓逗挠,动失机会,遂至大衄,而国随以败,惜哉!
种世衡字仲平,种放兄长的儿子。年少时崇尚气节,兄弟有想分其资产的,全数辞让给与,只取图书而已。因种放荫补为将作监主簿,累迁太子中允。
世衡曾任泾阳知县,里胥王知谦以非法手段求取利益事情败露,按照法令应判徒刑,王知谦逃走。等到郊赦将至,王知谦便主动向官府自首,世衡说:“把王知谦送州府则会被赦免。”用杖击打王的脊背后向州府请罪,知府李谘上奏释其罪。后世衡通判凤州。州将王蒙正,是章献皇后的姻家,所作所为不守法纪。他曾向世衡求取私利,世衡没有听从,王蒙正着恼生气,于是诱使王知谦诉冤而暗中帮助他,世衡因此被流放窦州,移居汝州。其弟世材送上一官职来替兄赎罪,任为孟州司马。过了很久,龙图阁直学士李..为他辩护,宋绶、狄蓒相继为他说话,世衡被任命为卫尉寺丞,历官随州监酒、同州签书、..州判官事。
西部边地用兵,守备不足,世衡建议,延州东北二百里有故宽州,请求因其被废弃的城垒而兴建,用来抵挡敌人的锋锐,右可稳固延安的形势,左可致河东的粟米,向北可图取银、夏州的旧地。朝廷同意了他的建议,命他负责这项工程。西夏人多次出击争斗,世衡一边战斗一边筑城。但地险没有泉水,众人认为不可防守。凿地一百五十尺,才碰到石头,石工认为石头不可凿穿,世衡下令一畚碎石付酬一百钱,终于得到泉水。城筑成,赐名青涧城。
升任内殿崇班、知青涧城事。开垦营田二千顷,招募商人,借贷给本钱,使流通货物赢得利益,青涧城于是富实。间或出行部族,慰劳酋长,或者解下所佩的带子送给他们。曾适逢与客人饮酒,有人得知敌情来报告,就把饮器送给他,由于这样所属羌人部族都乐于为其所用。又升任洛苑副使、环州知州。
蕃部有牛家族叫奴讹的人,向来倔强,从没有出来拜见郡守,听说世衡来到,急忙到郊外迎接。世衡与奴讹约定,第二天当到其帐舍,前去慰劳部落。当晚下大雪,有三尺深。左右侍臣说:“地势险恶不可前去。”世衡说“:我正要结信于诸羌,不可失约。”于是沿险而进。奴讹正睡在帐中,认为世衡必定不能到达,世衡一蹴而至,奴讹起而大惊说:“在此以前从没有官员到我部落,您是不怀疑我们的!”率领他的部众四面围绕着下拜表示听命。
羌人酋长慕恩部落最为强大,世衡曾在晚上与他饮酒,侍女出来劝酒。不久世衡起身入内,偷偷在墙壁的空隙中窥视。慕恩私下与侍女调情,世衡乘其不备突然出来,慕恩惭愧恐惧请罪。世衡笑着说“:你想要她吗?”马上把侍女赠送给了他,由于这样得到慕恩的拼死效力。诸部有背叛的,使慕恩讨伐战无不胜。有兀二族,世衡招之不来,就命令慕恩出兵诛杀了兀二族。其后一百多帐都自动归附,没有敢背叛的。因而令诸部族设置烽火,有紧急情况就举起告警的烽烟,披甲备马以待。
葛怀敏失败,世衡率领羌兵几千人以援救泾原,没有敢落后。曾劝课官吏百姓射箭,如有过失,射中就释其罪;有人辞谢某事、请求某事,往往因射中否而作定夺。因此人人自励,都精于射箭,由是数年敌人不敢靠近环州境地。
升任东染院使、环庆路兵马钤辖。范仲淹檄令他与蒋偕修筑细腰城,世衡当时卧病在床,立即起来,率领所部甲士日夜兴筑,城修成功而去世。
开始,世衡在青涧城,元昊没有臣服,其显贵野利刚浪..、遇乞兄弟有才能谋略,都号称大王。元昊以亲信用事当权,边臣打算用计谋离间他们。庆历二年(1042),..延经略使庞籍,两次给保安军太守刘拯写信,贿赂蕃部破丑以便把信送给野利兄弟,但泾原路王沿、葛怀敏也派人持书及金子财宝来赠给遇乞。恰逢刚浪..命令浪埋、赏乞、媚娘等三人拜见世衡请求降服,世衡知道这是欺骗,说“:与其杀掉他们,不如因之作为离间。”留下他们使监商税,出入骑从很宠厚。
有和尚叫王光信,骁勇善于骑马射箭,熟悉蕃部的山川道路。世衡出兵,常常使他作为向导,多次荡平羌人族帐,上奏以他为三班借职,改名嵩。世衡写信用蜡封好,派王嵩送给刚浪..,说浪埋等人已到,朝廷知大王有向汉之心,任命他为夏州节度使,俸禄每月一万缗,皇帝赐给的旌旗节钺已到,催促他归附,用枣缀画成龟形,喻其早归之意。刚浪..得信后大为恐惧,从自己的治所内执王嵩归元昊,元昊怀疑刚浪..背叛自己,不让他返回治所,而且把王嵩禁锢在井中。派大臣李文贵以刚浪..旨意报世衡,而且说明不明白所送书信的意思,如果答应通和,则希望赐给一言。世衡把此事报告庞籍。当时朝廷已打算招附元昊,庞籍把李文贵召来,谕示国家宽大开纳的意思,派使臣还报。元昊得到报告,放出王嵩,厚礼相待,让他与李文贵一同回来。从此相继派使者请求降服,于是称臣如旧。
世衡听说野利兄弟已被杀,写祭文越境祭吊。庞籍开列王嵩的劳绩,陈述元昊未通和时,世衡图划计策派王嵩冒着艰险离间元昊君臣,于是形成猜贰,元昊因此与中国通和,请求优先升王嵩的官。王嵩因此升任三班奉职。后来王嵩因召对自陈,又进官侍禁、..门祗候。
世衡死后,庞籍任枢密使。世衡儿子种古上书诉说父亲的功劳,被庞籍所压抑。种古再次上书,于是赠世衡为成州团练使,诏令吏部流内铨授种古大县簿尉,押还本籍。庞籍既已罢官,种古又辩理,下请御史考实验定,以庞籍以前奏王嵩疏为定。诏以此事交付史官,听任种古就便近郡县做官。
世衡在边地数年,积聚谷物流通货物,所到之处不烦县官增兵增粮。善于安抚士兵,有人生病就派一个儿子专门视其食饮汤剂,因为这个缘故得人拼死效力。等到去世,羌人酋长数日早晚来看他,青涧城及环州人都画其像祠之。儿子古、谔、诊,都有将才,关中地区号称“三种”。谊,是他的幼子。孙种朴、种师道、种师中。
种谔字子正,因父亲的职位累官左藏库副使,延州守帅陆诜推荐他知青涧城。
西夏酋长令..内附,陆诜恐怕惹起事端,打算不接纳,种谔请求接受令..归附。西夏人来索取令..,陆诜询问怎么回答,种谔说:“一定要令..,应以景询来交换。”西夏人才停止要人。景询,是中国亡命到西夏境地的人。
西夏大将嵬名山部落在以前的绥州境内,其弟夷山先降服,种谔派人因夷山以引诱名山,用金盂进行贿赂,名山的手下小吏李文喜接受了贿赂而答应降服,但名山不知道此事。种谔立即把此事报告朝廷,诏令转运使薛向及陆诜委托种谔招纳。种谔不等朝廷答复,全起所部军队长驱向前,包围名山的族帐。名山惊慌,拿枪想要战斗,夷山叫他说“:兄长已经相约降服,为什么这样做?”李文喜趁机出示所接受的金盂,名山丢掉枪哭泣,于是举众跟从种谔南行。获得酋长首领三百人、户一万五千、军队一万人。
将要筑城,陆诜以无诏出师的名义,召回种谔。军队驻扎怀远,早晨起来正在梳头,敌人四万聚集,附着城墙而结阵。种谔开门以待,使名山率领新归附的一百多人挑战,种谔的军队随其后,击鼓前进而出。到达晋祠占据险要地势,使副将燕达、刘甫为两翼,自己为中军,于是关闭城垒,集中全部老弱之人登城擂鼓呐喊以迷惑敌人。不久三军协同作战,追击敌人二十里,俘斩众多,于是筑绥州城。
陆诜弹劾种谔擅自兴兵,而且不接受指挥约束,打算逮捕他治罪,还没有成而陆诜移任秦州。言官交相攻击种谔,于是传送吏部,贬官秩四等,在随州居住。恰逢侯可因报告水利之事入朝见皇帝,神宗问他这件事,回答说“:种谔奉密旨攻取绥州而获罪,以后怎么用人?”皇帝也后悔,恢复了种谔的官职。
韩绛为陕西宣抚使,任用种谔为..延钤辖。韩绛在罗兀筑城,规取横山。命令种谔率兵二万出无定川,命令众将都受种谔的指挥约束,调发河东军队会于银州。城筑成但庆州士兵叛乱,诏令罢师,放弃罗兀,种谔被责罚降授汝州团练副使。再贬为贺州别驾,移单州,又移华州。韩绛第二次任宰相,诉种谔以前的功劳,恢复为礼宾副使、岷州知州。董毡部将鬼章聚兵于洮、岷州,新归附的羌人大多反叛,种谔征讨袭击杀掉了鬼章。跟从李宪出兵边塞,收复洮州,攻占逋宗、讲珠、东宜诸城,乘敌不备进袭到大河,斩首七千级。
升任上..门使、文州刺史、泾州知州,移任..延副总管。皇帝说:“西夏国王秉常被其母亲所囚禁,可赶快顺随本路官捣其巢穴。”种谔于是入对,夸大其辞说“:西夏国无人,秉常小子,我前去即可持其臂以来。”皇帝受他的话鼓动壮胆,决意西征,以种谔为经略安抚副使,众将全听他的指挥约束。种谔立即驻扎在边境上,皇帝以种谔提前轻率出动,使他听令于王中正。敌人屯兵夏州,种谔率领本路并京城地区的七将军队攻打米脂,三天没有攻克。西夏八万军队来援救,种谔在无定川抵御,发伏兵,断其首尾,大破西夏援军,降服米脂守将令介讹遇。捷报传到朝廷,皇帝大喜,群臣称贺,派宦官谕示奖赏,而且解除王中正的职务。
种谔留下一千人守米脂,进而驻扎银、石、夏州,不见敌人。开始,受诏命应当在灵武会合,种谔绕远路不向前进,士兵饥饿疲乏,打算以粮运不继归罪转运使李稷。驻军麻军坪,大校刘归仁带着众兵溃逃,朝廷诏令撤回军队。种谔还是被升任凤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种谔谋划占据横山之志没有完成,派儿子种朴去朝廷上奏他的策书。皇帝召见种朴询问情况,种朴被提升为..门祗候。将要向前筑横山城,命徐禧、李舜举到..延计议。种谔说:“横山延袤千里,多马适宜耕稼,人物强悍善战,而且有盐铁之利,西夏人依仗它为生;其城垒都控扼险要,足以守御。现在兴功,当从银州开始。其次迁宥州,又其次修夏州,三郡鼎立对峙,那么横山之地已囊括其中。又其次修盐州,那么横山的强兵战马、山泽之利,尽归中国。其形势居高临下,俯视兴州、灵州,可以径直倾其巢穴。”但徐禧与沈括定议移驻银州,筑永乐城,与种谔开始的谋划不同,于是奏请种谔留守延州。不久永乐被围,种谔观望不救,皇帝希望他以后效力,置之不问,而且担心敌人来到,就使种谔知延州。种谔背上痈疽发作去世,终年五十七岁。
种谔善驾驭士兵,临敌出奇不意,每战必胜,但狡诈狂诞残忍,属下有冒犯的立即斩首,有时先割肺肝,在座的人掩面不忍看,种谔饮食自如。敌人也畏惧他敢于战斗,所以屡有战功。李稷供应军饷,早晨进入种谔的军营,军吏鸣鼓吹呼。种谔呼问军吏说:“军队有几个主帅?要当借你的头来代替转运使。”立即叱责斩首。李稷惶恐马上退出。曾渡黄河,仓卒遇上敌人,种谔欺骗门下客说:“事情紧急,你可以穿上我的衣服,乘坐我的马,追随旗鼓千骑,赶快往赴大军。”客人相信了他,敌人以为是种谔,随后追击,客人差点丢了性命。从熙宁首开绥州,到后来再举西征,都是种谔计谋,终于导致永乐之祸。议论的人认为种谔不死,边事不会停止。
种师道字彝叔,年青时跟随张载学习,以恩荫补为三班奉职,通过试换法,改为文官,任熙州推官、代理同谷县。县吏有田地诉讼案,满二年没有决断。师道翻阅案卷文书,一整天用力不能穷究,但此案所讼只是母亲及兄长而已。于是引吏诘问此事说“:母亲、兄长,依照法令可以诉讼吗?你还会期望以此扰乱乡里吗?”县吏叩头服罪。
师道通判原州,提举秦凤常平。议论役法触犯蔡京的旨意,改任庄宅使、知德顺军。又认为他诋毁先烈,解除其职务列入党籍,斥退废弃十年。以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泾原都钤辖的身份知怀德军。西夏国划定边境,西夏人焦彦坚必想得到旧地,师道说:“如果说旧地,应当以汉、唐为正,那么你家疆土就更小了。”焦彦坚无话可说。
童贯握兵权而西行,聚张威福,见者都按次序拜见,师道双手长揖而已。朝廷召他赴朝官,徽宗向他咨询边事,回答说“:先为不可胜之形,来则应之。妄动惹起事端,不是长久之计。”童贯建议移内郡弓箭手充实边地,却指定为新建边地所招募。皇帝又向师道咨询,回答说:“我担心勤远之功没有树立,但近扰先到了。”皇帝称道他的话,赐给袭衣、金带,以他为提举秦凤弓箭手。当时五路同时设置官员,皇帝对他说:“你是我所亲自提拔的。”童贯更加不高兴,师道不敢上任,因而请求改职,得提举崇福宫。过了很长时间,任西安州知州。
西夏人侵犯定边,修筑佛口城,师道率领军队前去平定。开始到达时军队非常口渴,师道指着山的西麓说:“这里应当有水。”命令工人寻求,果然得水满谷。累迁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氵名州防御使、知渭州。督促各道军队修筑席苇平城,敌人到,在葫芦河坚固壁垒。师道陈兵在河边,好像将要决战的样子。暗中派副将曲充径直出横岭,扬言援兵来到,敌人正惊骇回头看,杨可世偷偷地把军队驻扎在西夏军队的后面,姚平仲以精兵从中间进击,敌人大溃,斩首五十级,获得骆驼、马牛万计,其酋长仅以身免。师道修完城而返归。
又诏令师道统帅陕西、河东七路军队征讨臧底城,预期十天必定攻克。不久逼近城下,敌人守备很牢固。官军稍有怠意,列校中有据胡床自己休息的,立即斩首,陈尸于军门。命令说:“今天城不攻占,这就是榜样。”众人两腿发抖,呐喊登城,城马上溃决,此时军队到达才八天。皇帝得到捷报很高兴,升师道为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应道军承宣使。
跟随童贯为都统制,被任命为保静军节度使。童贯图谋讨伐燕地,派师道全权监领众将。师道劝谏说“:今天的举动,譬如盗窃入邻家不能救,又乘机而瓜分其房屋,这可以吗?”童贯没有听从他的意见。不久驻军白沟,辽国人呐喊向前,士兵多受伤。师道预先令人拿着一巨梃自防,赖之以致没有大败。
辽国使臣来请求说:“女真背叛本朝,也是南朝很厌恶的。现在追求一时的财利,抛弃百年的友好,结交豺狼邻居,种下以后的祸患,认为是得计谋可以吗?救灾恤邻,古今通义,尚望贵国深思此理,善自图谋。”童贯不能回答,师道又劝谏童贯答应辽国的请求,又不听从,秘密弹劾师道帮助贼国。王黻生气,责师道为右卫将军致仕,而任用刘延庆代替他的职务。刘延庆失败于卢沟,皇帝想起师道的话,起用师道为宪州刺史、环州知州,不久复官保静军节度使,再致仕。
金人南下,朝廷急忙召用师道,加官检校少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听任他就便缴纳军粮。师道正居住在南山豹林谷,接到命令立即东行。访姚平仲,有步兵、骑兵七千,与之一起北行。到洛阳,听说斡离不已屯兵京城下,有人劝止他不要北行说:“贼势正盛,希望稍驻汜水,以谋划万全之策。”师道说:“我兵力少,如果迟缓不进,形见情露,只会自取其辱。现在张大声势而前进,彼怎能猜测我的虚实?都城的人知道我到来,士气自振,还担忧什么贼人!”沿路张榜,说种少保率领百万兵西来。于是抵达城西,趋汴水南面,径直威逼敌营。金人惧怕,稍稍向北移砦,约束游骑,只是镇守牟驼冈,增修城垒自卫。
当时师道年岁已高,天下人称为“老种”。钦宗听说他到来,十分高兴,打开安上门,命尚书右丞李纲迎接慰劳。当时已议和,师道入见,钦宗询问说“:今天的事情,你认为如何?”师道回答说:“女真不懂兵法,难道有孤军深入他人境内而能善归吗?”钦宗说“:已经和女真议和了。”回答说:“我以军旅之事事奉陛下,其他不是我所敢知道的。”被授予检校少傅,同知枢密院、京畿两河宣抚使,各道军队全归其指挥。以姚平仲为都统制。
师道当时患病,诏命不要跪拜,允许坐轿入朝。金国使臣王氵内在朝廷傲慢无礼,望见师道,拜跪稍稍符合礼节。钦宗看着师道笑说“:他是因为你的缘故。”京城自从被围,众城门全部关闭,市场上没有柴火菜蔬。师道请求开西、南城门,听从百姓出入如常。
金人有擅自经过副将马忠军营的,马忠斩杀六人。金人来诉讼,师道把界旗交付给金人,使其自为约束,后来没有人敢放肆。又请求暂缓给予金币,使金人懈怠返归,扼其归路而把金人歼灭在黄河,执政大臣不同意。
种氏、姚氏都是山西巨室,姚平仲父亲姚古正以熙河兵入援。姚平仲担心功名独归种氏,就向皇上奏言兵士不得速战。李纲主张姚平仲的意见,命令城下军队缓急听从姚平仲的指挥约束。钦宗每天派使臣催促师道决战,师道想等待其弟秦凤经略使师中到来,上奏说过了春分才可以进击。当时相距春分才八天,钦宗认为迟缓,竟然任用姚平仲破营,以至于失败。既已失败,李邦彦建议割让三镇,师道争辩不得。
李纲被解除职务,太学诸生、都城百姓伏在朝宫希望见种师道、李纲,诏令急速派人弹压。师道乘车而来,众人揭起车帘视之,说:“果真是我种公。”相互欢呼而散。
金国军队退走,就罢师道之职为中太一宫使。御史中丞许翰见钦宗,认为不应解除师道的兵权。钦宗说“:师道年老了,难以任用,应该让你见见他。”令他们俩人在殿门外相见。师道不说话,许翰说“:国家有急难,诏令允许寻访所疑,您不要因书生之故不肯谈。”师道才说:“我众敌寡,只要分兵结营,控守要地,使其粮道不通,因以持久,可以破敌。”许翰赞叹体味他的话,又上奏说师道智虑没有衰退,还可任用。于是加官检校少师,进官太尉,改任镇洮军节度使,为河北、河东宣抚使,屯驻滑州,实际上无兵自随。
师道请求协同关、河军队屯驻沧、卫、孟、滑州,防备金兵再来。朝廷意见认为大敌刚退走,不宜劳师以示弱,师道的建议被阻碍没有采用。不久种师中战死,姚古失败,朝廷震惊恐惧,召回师道。太原陷落,又派师道去巡视边地。驻扎河阳,遇上王..,估计敌人必定大举进攻,急忙上疏请求钦宗临幸长安以避金军锋锐。当权大臣认为师道胆怯,又把他召回。既已到朝廷,患病不能朝见。十月,师道去世,终年七十六岁。钦宗亲临祭奠,悲痛哭泣,赠开府仪同三司。
京城失守,钦宗拍胸痛悔说:“不采用种师道的话,以至于此!”金兵开始退走,师道重申前议,劝钦宗乘金兵渡河时出击,钦宗没有同意,师道说“:以后金兵必为国家祸患。”所以追痛其语。建炎年中,加赠师道少保,谥号叫“忠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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